高呀,换做这边也就相当于四五千块钱,跟你差不了多少。”
这解释让郑卫华心里得到一些安慰,“也对,那是北京啊,啥都贵,钱是不经用。”
此时,左邻右舍见到子祥回来,都笑嘻嘻的过来攀谈两句。
王叔说,“子祥,听说留北京上班啦,小伙子不错嘛,以后我们去北京就有个熟人啦!”
李大妈说,“阿姨真替你高兴呀,你看我家浩明,读书不成器,公务员也考不上,现在就打点零工,他要是有你一半就好喽!”
面对这些叔叔阿姨、邻家玩伴的夸赞,子祥也习以为常,他从小就听话懂事,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自从高考戴上“市状元”的头衔以来,他就更成了亲戚朋友眼中的天之骄子。读大学这些年,他的个人事迹被小区里的左邻右舍当做教育子女的最佳案例,他成了小区里娃娃们的榜样,同龄人中的优秀代表,父辈口中的有出息之人。这些溢美之词难免使他产生一种自豪感,这来自他的学历,他的工作,他的薪水,还来自他工作的地方,北京。这些东西加持在他身上,仿佛游戏当中的主角获得各种装备和技能,金光闪闪,所向披靡。在这个小小的圈子里面,他学历最高,走得最远,在别人眼中也理应有最好的前景。邻居们有意无意的夸赞可能发自内心,也可能出于客套,但对子祥来说这有意无意又让他背负起了别人对自己的一种期待,身上也就多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压力。可问题是北漂哪有那么容易呢,他心里清楚,像他这样的人北京多了去了,按网上开玩笑的,街上随便丢个砖头,都能砸到个清华、北大的。所以他总是如实回答,北京那地方竞争压力很大,比自己能力强的多了去了,自己工资不算高,他也就是千万打工仔中一个,但在这些邻居们看来,这又成了他谦虚的一面。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这欲加之誉也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再怎么说,这总比被人看不起强。
还有几天就过年,子祥独自在家没事干就开始打扫起卫生来,白天父亲要上班,母亲也回到镇上上班,自从子祥读了大学,一家三口不在一个屋檐下的生活一直持续至今。这些年来,最苦的还是母亲,一个人住在镇上工商所的宿舍,不仅孤苦伶仃,而且还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晚上睡觉有个风吹草动,打雷下雨,就总是睡得不安心。她之所以让子祥毕业就回来,看来也不是舍不得儿子,确实是深有体会,镇上离家只有三十公里,更何况那是四千多公里以外的北京。
大年三十,刘玉竹做了一大桌菜,孔德明当下手,子祥平常不做饭也就基本不进厨房。子祥照例是三碗饭,喝了一杯可乐,胃里开始觉得发胀,但口舌还是被饭菜的味道勾着,感觉就是吃不够。吃完饭,子祥帮着收拾桌子,拖地,母亲洗碗,父亲则到外面抽起烟来。
晚上八点,一家人打开电视机,收看春晚。今年春晚的舞美设计更加绚烂夺目,声光电的应用让舞台变化无穷极具视觉冲击力,看来这一届春晚导演组肯定又费了不少心思。开扬演员们穿着造型各异,艳丽花哨的服饰,先来一曲七拼八凑大杂烩般的歌舞,还是那熟悉的配方和味道。子祥没心思看,低着头和同学们发短信拜年叙旧,约聚会的时间。到了最期待的小品的时候,他瞟了两眼,只见台上演员演得是相当卖力气,上蹿下跳,连滚带爬的,抖包袱的时候竟然笑得比台下观众还要大声,看得他尴尬症都快犯了。孔德明和刘玉竹一人坐在沙发一边,起初还兴致勃勃,就节目内容交流两句,后来眼神逐渐木讷,也都不出声气了。这些年的春晚,舞台一年比一年绚丽,演员一年比一年卖力,导演组一年比一年绞尽脑汁,可观众们却觉得一年比一年没意思。11点,刘玉竹已经眼睛眯成一条缝,哈欠连天,实在熬不住就进屋睡了。孔德明还要等到12点放一封鞭炮,这是跨年除旧迎新的必要仪式,子祥也陪着,年轻人不到12点是不会睡觉的。
12点一到,小城顿时烟鞭炮声四起,烟花满天,密集的响声一瞬间笼罩整个城市,如同猛烈的冰雹砸在铁皮大棚上一样。孔德明拿出一大卷5000响的鞭炮挂到家门口,子祥帮着把鞭炮顺开来,足有十米长。往年孔德明一般只买500响的就够了,今年儿子顺利毕业并找到好工作,这不得好好庆贺一下。
孔德明掏出打火机递给子祥,“你来点。”
子祥接过打火机,蹲在地上,左手托引线,右手打火,引线一点燃就立马跑开。随即“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在过道里炸开来,火光极速闪烁,蹦出的火星像一个个调皮的精灵,划出一条亮线又立马消失在黑暗中。过道里瞬间弥漫起浓厚的硝烟,在火光的映衬下腾空翻滚,一股刺鼻的硫化味直钻鼻腔,呛得父子二人稍稍往后退了几步。火光忽闪忽闪的照出他们的脸,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们的情感都藏在心里,正随着这火光跳跃,男人似乎都是这样。刘玉竹被鞭炮声惊醒过来,迷迷糊糊的翻了一个身又接着睡去,这声音非但不觉得烦躁,反而听着更舒服,更安宁,就像一首催眠曲缓缓将她推入更温暖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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