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见他匆匆而来,心中也自紧张,先不忙说其余话,急急摸他头发,又矮身去摸他鞋尖袍角,边问道:“雨水这么大,哪里就急在这一时了?淋湿了吗?”
赵弘那鞋果然湿了,外袍也湿了后背大半,好在赵明枝宫中留有备用的。
他换了新的衣鞋,便坐在贵妃榻边,反复问赵明枝身上哪里难受,又问她而今症状,想吃什么,想做什么,还问气闷不闷,热不热,要不要着人再添加冰盆。
酷暑时候,这样突然雨水下下来,其实并不怎的凉快,反而更为闷热。
赵明枝病体才愈,发虚得很,倒不怕热,只是看弟弟跑得鼻尖渗出汗珠,便着人搬了冰盆在一旁,叫他舒服些。
她慢慢回答,不过几句带过,最后笑道:“已是全好了。”
又再问朝中可有什么事情,另还有几位宰辅近日情况,城内城外有无大事。
赵弘也笑道:“阿姐这病懂事得很,也会挑时候!这些天朝廷里都没什么要紧事情,两府做主就好了,我跟着学了许多,几位相公也全没说什么不好听的……”
他一通报喜不报忧,只把自己同众人吵架事情掩住,也不提那些个急事,心中只想着:阿姐才好,反正都拖了那许久了,不要拿来烦她,且先放着,等我再去同他们吵一架,看能不能吵出点子东西来,实在不行也明日再说。
赵明枝又如何会信,但当面也不多说什么,只领了弟弟这份体贴。
正说着话,便有宫人送了药进来。
赵弘其实早想亲自过来,更愿意亲手照顾,此时得了机会,立时起来接那药盏,自凑到赵明枝面前要给她喂药。
他吃药惯了,喂药动作居然像模像样,赵明枝却是好笑,伸手拦借了过来,道:“还未病到那样地步。”
赵弘不能亲自侍药,倒是有些失望,只也不好强上前去,叹一口气,复又转头去问一旁墨香道:“阿姐有没有冰糖吃的?”
墨香一愣,忙把手中托盘又往前送了送,道:“婢子备了果脯。”
赵弘摇头道:“果脯不好,制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放其他药材,要是冲了药性就麻烦了,不如吃冰糖,压得住药的苦臭味。”
又道:“吃了冰糖,一炷香时候不要喝水,实在要喝,只抿一口温水就好,吃药后也不能吃茶,免得冲撞了药性。”
他这样老练,左右哪有敢不应的,自去取冰糖的取冰糖,倒温水的倒温水。
一时把药吃完,赵明枝屏退左右,叫赵弘在椅子上坐下,复才问道:“前朝当真没有急事?”
赵弘哪里肯说,顾左右而言他几句,一眼扫见床头木柜上放的几瓶丸药——却是先前宫人拿来兑水给赵明枝退烧的,因怕仓促要用,并未着急收起来的。
看到那瓷瓶,赵弘俨然得了救一般,岔开话题道:“阿姐,今次你病得厉害,医官都只敢开太平方子,好久都不能退烧,我本来都要叫人出去张榜寻医了,幸而得了那裴节度出来献药……”
赵弘虽然做了两年皇帝,说话行事早非从前,但到底是藩地出身,心底里并不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皇帝,仍旧认定拿礼尚往来那一套。
他此时把先前事情说了,连头带尾,十分细致,最后又道:“阿姐而今大好了,我当要认真答谢才是,只不晓得给些什么回去。”
其实不用他此时特意提起,赵明枝心中也记得此事,前几日醒来时候还遣人出宫送过信,只她到到底不把裴雍当做外人,自然也不为此烦扰,此刻听弟弟问起,想了想,索性道:“做得太郑重反显刻意,不如设宴款待便是。”
又道:“也不用大办,设一席小宴,不用旁人作陪……”
赵弘听了,颇有些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阿姐,这样简薄招呼,会不会太过怠慢了?”
赵明枝虽不直说,却也没有瞒着他,道:“我从前去京兆府时候,同那裴雍并厉衍另有相处,并非寻常相交,如若隆重宴请,倒叫人觉得生疏,我一会让墨香去操办,不会简薄于人。”
赵弘哪里晓得那所谓“另有相处”是什么意思,懵懵懂懂心中还想:如此,到时候是不是应当叫阿姐坐主位?
又想:总不能当真只吃一桌席罢?今次不是国事,我收了那裴雍丸药,如今看来,也多亏这丸药阿姐才好得快些,今次为阿姐道谢,乃是自家私事,自家贴补点什么东西出来也是应分的。
他思来想去,实在手头没什么私房,不过从前收的金珠并一些个小儿玩意,虽然价值不菲,可要拿出来送人,一来情感极重,根本不舍得,二来送那裴雍,对方多半还要看不上眼。
赵弘心中正在思索,忽听对面赵明枝问道:“前次说的蜀西、黔东南几地招抚乱兵事情,我病这几日,枢密院可有推举新人出来?”
他下意识便摇头道:“枢密院中好几人不肯招抚,坚持要打,因阿姐要招抚,张相公就要用汤勉,阿姐前头说过那汤勉性格暴躁,待下严苛,平常还好,这样时候去了,只怕不但不能招抚,反而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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