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郡兵郭千仞等反,六军兵马使陈玄礼讨诛之。”
“朔方军与神策军等以河南贼境,血洗凡三月,河南人衣纸。”
注意措辞——“某地兵等反”没有主谋,批量造反,然后推几个人挑头,和朝廷、上级讨价还价,谋取好处。事不成,把“主谋”交出去,领一笔安慰费,继续当兵。事成了,领主谋的赏赐。
武夫开始意识到了“团结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并学会了利用这种团结精神,研判局势,收集信息,趁机裹挟上级、威胁政府,提出各种不合理诉求。甚至像在河南大洗劫的表现,我管他朝廷、圣人、将帅怎么想,大伙先联合起来,给河南人定下罪名,把河南人屠了抢了再说,谁还能把我们都杀了?
从这以后,掌握了窍门的武夫就开始神鬼、人兽二象性了。
“景山至河东持节,捕不法,三军皆惧。有裨将抵罪当死,诸将请之,不许。弟请代死,亦不许。请入一马以赎死,乃许之。诸将大怒:“我辈曾不及一马乎!”遂作乱,杀景山。”
“李国贞既至绛,军中无储积,国贞频以状闻,未及得报。军中鼓噪。国贞喻之曰:“何苦如是,已为奏闻,终有所给。”众不听,夜攻衙城,擒节度使李国贞及军府文武,害之。”
“吐蕃入长安,武士无一人力战,六军自散,与虏相为剽掠府库市里,焚淫闾女,民皆入山谷。”
“郭子仪闻乱兵暴掠,引三十骑而东,一路收之。”
“市舶司防兵作乱,焚掠广州。”
“诸军暴兵及乡曲无赖相聚为盗,窜伏子午等五谷为患,数年不能平。”
“士卒未食,行军缓慢,十将白玉鸣镝、射箭催落后者速行。军士曰:“将军何故射人?”至榆次,有司责失期,蕃兵曰:“我辈乘马,乃汉卒走路不行。”有司怒,问汉卒,汉卒大噪:“尔辈偏胡人!”群起而杀之。
“河中军作乱,掠官府及居民,一日乃定。”
“郭子仪军为暴,十七人到市劫酒,以刀刺酒翁,法官斩十七人。众皆披甲,将杀法官。子仪子晞叱曰:“皆卸甲,敢哗者死!”晞不敢解衣,率兵守卫法官秀实等人,至旦。”
“智光杀鄜州剌史张麟,坑冕家属八十一人,同州军焚坊州庐舍三千馀家。”
“都头郭英幹等共请英乂为剑南节度使,与西山都头崔旰交恶。崔旰遂帅所部五千馀人袭成都,屠英乂门户。英乂奔简州。普州刺史韩澄杀英乂,送首于崔旰。牙将柏茂琳、杨子琳、李昌夔各举兵讨崔旰,蜀中大乱。崔旰,魏博人也。”
“同华节度使智光慢骂朝廷曰:‘我有大功于国家,不封我宰相?’因历数大臣过失,曰:‘此去长安百里,我夜眠不敢伸直腿,恐踏破京师。至于挟天子以令诸侯,惟我能之。’”
“蔡帅李忠臣入朝,所部大掠,自潼关至赤水二百里,财畜殆尽,官吏有衣纸或数日不食者。”
“商州都头刘洽杀防御使殷仲卿,寻讨平之。”
“判官姚奭按行颍州,代刺史李岵领州事,且曰:“犯法即杀之。”岵知之,因激怒将士,众遂作乱,屠奭及随从官吏百余人。”
“神策都虞候刘希暹等设监狱,诬告京师富贵者以罪恶,捕系地牢,拷打家资,人莫敢言。”
“令移营地,军士愤怒,大掠凤翔,数日乃定,节度使李抱玉及朝廷无敢制者。”
太多了,不胜枚举。这还仅仅是代宗在位期间发生的各种下克上、鼓噪、邀赏、仇杀、火拼……
地域上,从关西到岭南,从巴蜀到中原……遍布全国。
成分上,从大头兵到都将,从兵马使到节度使,从藩镇到禁军。
性质上,有团结起来以达成某种合理诉求的军乱,有憎恨上级、厌恶同僚的军乱,有求财求色的军乱,形形色色。
鼓噪、下克上就像一种病毒,强力扩散到整个社会,传染各个阶层。
武夫已经“觉醒”,风气已经成型,习惯性将个人意志、欲望诉诸于手中刀,诉诸于暴力。
和贵族政治的遗留无关。和政治制度无关。
动不动就把一个州、一个镇的官僚按在街上行刑式处决。
动不动“众披甲,将出。”
没钱了就“众大躁,淫掠数日乃定。”
肃、代两朝,要使用怎样一种制度才能解决、避免这个问题?
让赵大坐到代宗的位置上,不一定能解决。
你敢收缴地方财赋,人事权,让地方不具备造反基础。那你就要做好“军无储积”的河中军人血洗你的官僚团队、践踏你制度的心理准备。代宗收缴过财赋没有?收缴过。
你敢打击不法,惩治罪行累累的武夫,那你就要做好“杀节度使于座”、“众皆披甲,将出,将帅率亲兵护法官”的心理准备。代宗惩治过骄兵悍将没有?惩治过。死了一大批大臣、官僚之后,被吐蕃入寇“六军自散,诸镇无兵至者”教训了一回之后,就不惩治了。
《罗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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