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房中,老大夫孙妙手曾暗里传音给她,让她不要露面,院中发生之事也只是隔着窗子听个大概。
君不白哈欠连连,明面上天下楼与归农山庄交好,但涉及到自身利益,还是会紧着自家的事来,“归农山庄的人,我已敲打过,你这几日也提防一些。”
柳芸娘冷眼扫过暗处,俯下身子将汤碗摞在盛碗的木托中。
暗处两人始终守着院中深处那间厢房,君不白抬起蒲扇指去厢房,好奇道:“那间厢房的人你可瞧见过长什么模样?”
柳芸娘镇守二层楼,迎来送往,早已练出瞧一眼就能识人的本事,随口答道:“我在窗缝瞧了个大概,男的是天下楼菜巷口卖豆腐的书生潘如许,江湖人称秀笔书生,有时也会去天下楼二层楼凑个热闹,贩卖些琐碎的情报换钱度日,王家二公子死的时候,他也在二楼。女的没瞧见脸,倒是江湖气很浓,是个用双枪的好手。”
君不白将蒲扇扣在胸前扇风,让自己冷静片刻,猜测道:“难道是沈清澜在天下楼的消息被那个叫潘如许书生知晓,为了前途生计,将消息卖于长安,不巧与他街头之人被归农山庄察觉,才追杀二人至此。”
柳芸娘开口推翻君不白的猜测,“我与潘秀才打过几次照面,他虽然家贫,但为人还算正直,不会做此等暗里伤人的事。”
君不白凝眉思索,“照你这般说来,归农山庄提防的是那个用双枪的女子。”
用双枪的女子君不白倒认识一个,扬州城四海镖局的林秋晚,前半夜在天下楼还瞧见过她,也不知何等缘由,惹恼明月楼的五月,二人大打出手。
自己忙着去追讨闹事的南疆五毒,也没留意她的死活,此时想起,倒是担心几分。
依稀记得她在沈家后院,被长安来的乌金折断双臂,断骨之痛,这些日子应该还未重新长好,况且沈清澜来苏州一事,只有归农山庄几人知晓,莫非她是从别处得了消息,才不顾自身伤痛来苏州寻沈清澜。
那芸娘口中的潘如许与她倒是有几分契合之处。
“帮我守着点火,我去去就来。”
君不白扔出蒲扇,蒲扇稳当落在柳芸娘手中,整个人已掠向深处那间厢房,眼见一番,才能验证自己猜测真假。
厢房藏在暗处,没有月光映照,屋内也没点灯,黑乎乎一片。
君不白左手指尖生出一寸刀光,从窗缝处探进去,昏暗的厢房中,并排而卧的两人,以身形辨别出女子的方位。女子面容被细纱布裹得严实,只能瞧见精巧细致的鼻头。
君不白本想推开厢房进门细瞧,身后一阵轻咳之声曳住脚步,余光瞥见刚睡下不久的孙妙手已立在院中,恼怒道:“她被伤了面容,这几日不能见风,在窗外瞧几眼就行。”
医者最忌讳旁人乱事,君不白赔着笑脸,随手散去刀意,踱下台阶行在院中,“就是想瞧瞧归农山庄在意的人是何模样,日后我们天下楼也能提防些。”
孙妙手翻出白眼,将身上那件暖得发烫的白衣扔给君不白,“敢去你们天下楼闹事的人,要么不畏生死,要么心智不正,你即便提防也是无用的。”
君不白套上外衣,凝一手刀意迎着月光,一日一月,遥相辉映,开口抱怨:“你们神农谷江湖人都敬几分,我们天下楼可不一样,这万事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孙妙手懒得回话,掠上厢房台阶,用手指沾去一丝口水,竖在窗缝观瞧是否有风钻进屋中。
一只灰鸽从城南飞来,合上疲乏的羽翼停在屋脊上。
君不白玩笑道:“你们归农山庄的鸽子,再不接着,我可捉住炖汤了啊。”
蠢蠢欲动的郑一刀听见这一声玩味,也断了吹口哨引鸽子的念头,自己拖家带口,万一命留在这,一家老小可得哭丧几日,朝洪不定使去眼色。
洪不定在君不白那吃了一鼻子灰,这会也缩着身子摇头,冷眼剜着郑一刀,送死的事别让他去。
无人去捉鸽子,君不白挽起衣袖,欲借轻功掠向屋檐。
一曲琴音入耳,肩扛古琴的曲斜风从城南赶来,在屋檐上站定,灰鸽顺势扑在他怀中,曲斜风弯下身子一拜,说道:“罗婆婆请您回一趟天下楼。”
君不白沉下脸色,一手招来满天剑河,升在半空,平视曲斜风,问道:“找见那几人了?”
曲斜风面露羞赫,实在有些难以启齿,“还未寻见,是叶仙子的事需要楼主回去一趟。”
君不白面色骤变,牵一袖剑河,遮挡天幕,厉声道:“她出了何事!”
曲斜风瞧不见那道剑河,被扬起的剑意推动几步,连连摆手,”叶仙子并未出事,是我家庄主被叶仙子擒住了,罗婆婆想让你出面给求个情。”
君不白噗嗤一笑,凝出的剑河散乱无章,被他一袖卷去,散在手中,转身走下半空,拖着尾音道:“那我可管不了。”
曲斜风央求道:“楼主,您还是回去一趟吧,念在归农山庄帮您寻人的份上,行个方便,不然庄主那条腿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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