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抖动……
游有余猛地睁开眼睛,他打了个寒颤,手臂上的汗毛在他惊醒的时候猛地炸起。他下意识地就想要跳起来,却差点撞上车顶。
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他还坐在自己的车厢里。那是前往海城的D444号列车。他在登上这辆车之前一直觉得这个数字有些不太吉利。但考虑到创业期小手艺人的囊中深度,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那么迷信比较适宜。
海城……还没到吗?
空气中弥漫着一抹淡薄的冷气,列车的冷气正在以最大功率运行。平价车厢中弥漫着一股淡薄的消毒水气息,并伴随着旅客们沉睡的梦呓。
距离终点海城站,好像还有很远。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车程大概还有两小时的时间。
四周很安静。
除了自己以外,似乎整辆车里没几个人还维系着清醒。和他同一排的那位老先生睡得正香。而位于最前排的一个年轻人正玩着平板,戴着耳机。不过没有听见什么外放的声音。
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稍微想了想,腹内顿时就有了些许尿意。他于是便起身,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睡着了的乘客,越过那位坐在最前面的年轻人时他看见那副平板里似乎正在放岚城的什么特效录像。看到巨大的水泥兽挥动着手臂。
特效还挺真实的,上车前他刷朋友圈时翻到不少。很多人都以为岚城那边真的出了什么大问题,据说还出动了战斗机。
炒作而已,这年头哪个活腻了的敢来中土搞东搞西。官方甚至都没有辟谣,只是发了一个东海舰队例行演习的消息,而很快,那些乱七八糟的讨论臆测就沉了下去。身边认识的据说在岚城有亲友的人,打电话问过去也是在反问这边是不是在发神经,连这都信。
身形一错而过,游有余越过那个年轻人,很快就抵达了洗手间。稍稍释放压力之后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脏也稍稍平静了些许。正打算走出洗手间,他却正好听见了餐车车轮的声音。
“您好,请问里面有人吗?”门外,乘务员的声音像是盛开的花儿一样柔和而又轻盈。游有余下意识地就要回应。
他的心脏猛地僵在了那里。
无言的恐惧从脊椎骨一路攀升,化作直达后脑的刺骨寒意。手和脚在这一刻再也无法行动,喉咙更是宛若一块未加工的木雕一般,没有半点活动的余地。
一秒,两秒。他没发出任何声音。
“请不要随意占用公共资源。”乘务员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轻盈,她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做什么,只是很普通地推着餐车向着列车的另一端继续远去。而直到车轮滚动的声音变得不可察觉,游有余这才恢复了自由,猛地吐出了一口惊恐的气。
发生了什么?那是怎么回事?
他不理解,他不明白。他的手指冰冷,双脚忍不住地颤栗。过了好几秒钟,才逐渐恢复了行动力。
——我这是……怎么了?
——生病了吗?
脑袋里拼命想着理由,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先前那一瞬间的恐惧。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外面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然而他的理智却拒绝他承认相信。
去看一下……必须得去看一下。反正无论发生了什么,自己迟早要从这里出去。
深呼吸,推开洗手间的门缓慢而小心。外侧一如既往地安静,只有冷气,消毒水气,以及他作为小手工艺人,最喜欢的清新木料香气。
思维凝滞在了那里。
发生在眼前的事情,难以被大脑所接收相信——那个坐在最前列的年轻人仍旧捧着平板,但他的耳机却跌落在地。因为他的头颅已然不翼而飞,脖颈处的断口粗糙而清洁,是花梨木被剖开后的痕迹!
人的脖子,包着一层黄花梨?
又是谁将他的头颅摘取?
思维急剧碰撞,呈现在眼前的是不可解的惊世难题。心肺脏腑跳动着似乎有什么即将从躯壳深处迸发跃出,脚在向前,而手却已然下意识地向洗手间的关门按钮碰去。
他看见那个年轻人身边的女乘客睁开眼睛。
他看见那个女乘客的表情于顷刻间从迷茫化作惊惧。
他看见她张开嘴,面部扭曲变形,有什么注定要发生的事,即将在此成型。
——不可以……
——不要叫,不能喊……
——不要……被发现自己从睡梦中清醒!
“杀人啦!!!!”
女乘客的尖叫响彻车厢。游有余再不犹豫,他向后一退,便再一次将仅能容纳一人的洗手间用最快的速度关闭。而几乎是同一时刻,他便听见了各种各样尖叫,吵闹,哭喊,责骂的声音。
人们醒了过来。
人们惊恐于眼前所发生的事情。
他听见有人在大喊,在他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去阻止之前大喊。
“乘务员!乘务员死哪去了!这里死人啦!”
他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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