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沉,春日的宁静为滂沱大雨所破。
街上行人匆匆,繁华不曾淡去,许多临街的商铺酒楼都在白日挂起了灯笼,照亮门前一角,映得春雨如珠帘般好看。
顾濯戴着一顶不知从何寻来的斗笠,行走在这暴雨当中,一袭黑衫为天色所掩映,在变得难以发现察觉之余,隐隐有种身在幽冥中的意味。
没有谁发现他的存在。
人们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另一件怪事上。
某间商铺里,掌柜正与学徒低声咒骂这天气,准确来说,他们正在抱怨的是这时东时南,时而东西南北的莫名风向。
许多在屋檐下躲雨的人,都因为这飘忽不定的怪风,措不及防之下被淋了个浑身湿透,恼火至极。
谁也没有发现的是,那个行走在暴雨中的黑衫年轻男子,始终走在顺风的方向上,脚步因此而分外轻盈。
“左拐。”
“直行通过这个路口,然后前行十七丈,在第二个路口右拐进去。”
“沿着河道前行,过桥。”
风雨中,顾濯跟随着风的方向,与心中不断响起的声音平静前行。
他的脚步不曾变得急促,始终维持在同一个速率上,看上去甚至有种漫步雨中的潇洒感觉。
按道理来说,此时的他既然选择追逐那位杀手,理应要抓紧一切时间,不该如此散漫,但他却偏偏这么做了——因为此刻这场大雨是为他而滂沱。
杀手在动手之前,确认过今日并非雷雨天,不该有雨。
当他刺杀林挽衣失败后,恰好遇上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再如何谨慎的人多少也会生出庆幸的念想,认为时运在己。
如此念想下,杀手的心防必然有所松懈,下意识认为自己留下的痕迹已经被雨水所掩埋。
然后,只要在一定时间之内没有人追上他,那他将会彻底地放松下来。
这是人之常情,谁也无法例外。
就像不久前的林挽衣。
顾濯等待的就是那一刻。
走过一座古桥,穿过某条寻常巷陌,他与杀手始终保持了近百丈的直线距离。
直到某刻,他终于停下了脚步,侧过身子低头望向一座小土地庙。
那庙里趴着一只大橘。
橘猫有些狼狈,这当然是毛发被雨水打湿的缘故。
顾濯想了想,蹲下身来,对它喵了一声。
橘猫貌似十分嫌弃,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但紧接着却又喵了起来。
这当然不是因为橘猫性情傲娇,而是它的身体比较诚实,顾濯只不过是顺其自然地摸了摸,便让它舒服到不能自已,毫无办法地答应了下来。
顾濯又喵了一声,表示感谢。
他请求橘猫办的事很简单——在接下来的两刻钟内,不要让人靠近对门那座小院。
当他做完这一切后,便在土地庙前站了起来,转身走向后方。
大雨滂沱下,一切悄无声息。
……
……
比起最中心的彻夜繁华街市,望京更多的无疑还是寻常巷陌。
这处坐落在小土地庙对面的民宅,便位于望京城西,一个算不上贫民窟也无富贵人家的位置,故而地价与客栈的价格都要来得颇为亲民。
去年冬日,一位外地客商买下了这间民宅,用来作为临时的落脚处,平日里出现的自然不多,但也算给邻居留了印象,都知道这是一位性情和善,极好相处的中年干瘦男子。
此刻这位中年干瘦男子,便坐在房间里,听着暴雨敲窗声,低头望向胸膛的伤口。
这伤口没有鲜血渗出,看似寻常,然而当微黯天光透过窗纸艰难落下后,便能看到那处伤口竟有略微下凹,并非表面所呈现出来的并无大碍。
很显然,伤口之下的骨头都已经折断。
他感受着胸膛不断传来的痛苦,想着被迫丢弃在林府的佩剑,以及已经宣告失败的任务,眉头便忍不住紧皱了起来。
这场刺杀出现了太多他意料之外的变故,无论是后发先至的顾濯,还是生死之间逆剑锋而前的林挽衣……让他耗费将近半年时间才等来的这个机会,只能无奈至极地落空。
“还好有这场雨……”
中年男子低声念着,抬手抹去额头汗水,起身往房间一处角落走去。
那处角落下方并非是宅子的地基,而是他在这小半年间精心打造出来的密室,其中存放着不仅是他此时急需的丹药,更有一部分他多年积攒下来的财物。
就在他准备踏入其中,度过一段漫长的煎熬岁月时……忽然响起了一道冷淡如冰水的声音。
“方便聊几句吗?”
……
……
中年男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以极缓慢地速度转过身,让自己的目光得以循声而落,于是他便看见了站在门前的顾濯。
大雨依旧滂沱,未曾淅沥。
他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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