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永平元年
戌时的梆子且将敲过,京都榆林巷姜牙婆宅院陆续点上灯火。
最南边昏暗逼仄的倒座房内,方夏里瞧见姜牙婆离开,这才停了手里的活计腰身放松下来,揉揉发涨的眼睛。
她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摔了一跤便从坐拥千万粉丝的自媒体创作者,变成签了卖身契的八岁毛丫头。
她没有原主记忆,不知其详细来历,只得对外谎称得热病失忆了。
抬头瞧见同屋丫头正松泛筋骨,夏里起身端着木盆去灶房打水。
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泽。
夏里轻轻吁出一口气来,她不甘心被人当成物件买卖,却也不敢露出与众不同。
她暗暗偷眼瞧了几日,李管事那待价而沽的眼神,让她胆战心惊夜不安枕,生怕被他们卖到下九流的地方去。
夏里经过正房时,恰巧见到李管事来寻姜牙婆,她想都未想便猫着身子躲到窗棂下,支棱着耳朵听两人私话。
屋内姜牙婆正拿着账本对账,下首坐着的正是李老拐,他声音暗哑道:
“自打国丧后,南边发了水患,这米粮价格日日上涨,家里那么多张嘴,进的少出的多,再不提脚将那几个丫头卖了,天寒日子只怕越发难熬。”
姜牙婆拨弄算盘的手微顿,她是专门往高门大户里钻营的,平日里从不走街串巷的收罗人。
仗着衙门里有亲戚,直接从其他人牙子手里截胡压价极低的买回来调教,然后带给深宅里的太太奶奶们挑选。
去年年底她卖了几个丫头,转手又买了五个未留头的毛丫头,都是底子极好的美人胚子。
她寻思着高门大户惯用家生子,手里的丫头卖不出好价,索性先养个几年,等大了不拘是做妾还是卖去青楼楚馆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岂料丫头们买回来没多久,先是国丧再是水患,独孙芃哥儿又大病一场,毛丫头们白吃白喝不中用,如今银钱不凑手,很难维持生计。
李老拐抬眸觑了她一眼,继续劝道:“家里丫头都是一等一的好颜色,先挑出两三个作价卖,老鸨子最喜欢毛丫头,给的价钱定不比大户人家低。”
姜牙婆眼神闪烁,不停地转动着眼珠,过了片刻,方才声音低沉道:“卖也使得,先给芃哥儿挑个能干的童养媳,他身子骨弱,给家里留个后才是正经事儿。”
姜牙婆丧夫丧子,唯余芃哥儿这么个独孙,平日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他们这样的门第,好人家万不可能把女儿嫁过来,倒不如养个童养媳踏实。
这个家姜牙婆说了算,李老拐只有听从的份,他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嗓音沙哑道:“依我看巧荷性子乖顺,灶上手艺不错,将来是个贤惠媳妇儿。”
姜牙婆合上账本,斜瞥了他一眼,声线微凉道:“芃哥儿媳妇将来是要掌家顶门立户的,巧荷没这个能耐。”
李老拐抿唇道:“那红杏怎么样?那丫头泼辣。”
姜牙婆眼尾轻挑,“她倒是个会掐尖要强的,可惜有勇无谋,就是个绣花枕头。”
李老拐耷拉下了面孔,“那你说哪个丫头合适?”
姜牙婆一脸的高深莫测,“这事我心里自有计较,你往那腌臜地跑一趟,让想买人的老鸨子明儿过来挑。”
李老拐得偿所愿,神情猥琐的笑了两声,“我这就去,保准把事办妥。”
听着门扇轻轻合上,李老拐脚步声渐渐远离,躲在窗棂下的方夏里面色惨白,她攥紧手屏气凝神贴着墙根往外挪。
挪回到偏僻的灶房,方才稍稍冷静下来,她借着月光寻了个木墩坐下,又从怀中掏出干硬的蒸饼,麻木的往嘴里塞。
姜牙婆让李管事摸黑出门,定是家里捉襟见肘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得尽快想出对策破局。
夏里用力咀嚼着干硬的蒸饼,直到腮帮子发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才回过神来胡乱擦拭几下。
如果能在卖去青楼楚馆和给芃哥儿当童养媳之间选,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当童养媳稳住姜牙婆,然后再伺机脱困。
可这事儿由不得她选择,夏里五官虽生的不俗却瘦骨嶙峋身无二两肉,整日闷不吭声的干活,毫无存在感。
她平常也不往芃哥儿身边凑,瞧见他发脾气立马远远躲开,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博取好感。
姜牙婆老奸巨猾,打从开始就有所考量,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夏里将蒸饼咽下肚,起身走到水缸边舀了瓢水灌入口中,凉水入腹脑袋更清明了,为今之计她只能发狠在脸上做文章。
方夏里心中有了计较,面色如常的打水回倒座房洗漱。
其他丫头都累的睡着了,借着微弱的烛火,夏里擦拭着身上的汗渍。
她动作幅度不大并未吵醒旁人,换好衣裳出去倒水时,远远瞧见丑姑晃悠悠的往回走。
夏里端着木盆站定,同往常一样与她打招呼,丑姑瞧见她面露诧异,压低声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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