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四小偷
二十掌控(上)
梁明起初像是没怎么听清江陌说的话,拧着眉间上身稍往前探。
这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问话就这么没什么声息地晾在那儿,换气扇轰隆隆地转了两三秒的光景,也不知道是牵动脖颈的动作拉扯了瘀痕伤处,还是隐约蜂鸣的耳朵忽然灵光起来,梁明猛一激灵地掀起两条被铐得活动不便的胳膊,按住贴在后颈上的碎发,用力地搓散遮掩。
“……前两天喝多了摔的,不严重。”梁明舔了下嘴角,目光里转瞬即逝的堂皇早就消失得没什么影踪,懒散又轻佻地拎起江陌审度的视线,“江警官这算是……关心我吗?”
“算是吧。不过我这个关心……梁总好像不太习惯?”江陌并不躲闪,甚至饶有兴致地捏住了梁明用意不明的试探,觑着他喉咙一滚的细微动作,迅速地捡起刚被半道打断扯开的追问:“所以丢车那天,张警官给你打电话,是因为马旭宏最近跟梁总之间有什么约定在先?怕我这横插一脚进去——”
“我不太记得了。那天打电话说了什么事儿我不太记得了。”梁明两手交握捏得不紧,也没有绷紧坐姿摆出什么下意识抵抗的动作,只是反驳的语气有点过分的敏感尖锐,整个人的状态显然已经从被苛刻对待的狂躁状态平滑过渡到厌烦却妥协的阶段,生怕江陌再七拐八转地忽悠他说点儿什么,犹豫地停顿了一瞬,压抑地轻叹:“我那天真的是被灌酒灌得太多,睡得头昏脑涨的,一点儿正经生意的事儿都他妈没谈。张警官知道马旭宏经常来货运顶缺赚个快钱,那小子跑货的路子熟,有的大单子大客户属实得有个老手帮忙盯几眼。往年春节前后缺人的时候基本他都会过来帮忙,我估计张警官应该是知道这情况,所以电话问问……谁承想马旭宏这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居然撞枪口上了……”
江陌正一心二用地扒拉着手头上这点儿盘不成证据链的零碎疑点,闻言猛一抬眼,眉毛都攒成一团:“什么枪口?”
“就……就偷东西偷到你们刑侦的人眼皮子底下……怎么了?”
梁明怔了一怔,磕绊地咀嚼着自己这话音的指向有什么偏颇,嗔怪似的开口:“不是……江警官,你能不能别总一惊一乍的?就这么两个半人,赶巧的事儿多了,要是都像你这么疑神疑鬼的,哪儿还有好人?”
江陌冷哼了一声,没什么表情地深吸一口气。
她被这种分明已经逼近临门一脚,却又鬼打墙似的兜转回原处的反复对峙折磨得耐心全无,窝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地盯着疯狂弹窗的手机屏幕,抢在嘴碎敲打她见好就收的耿秩砸门而入之前转了转僵硬的肩颈站起身,随口吩咐小米录和书记员简明告知警方结束讯问后的相关事宜,慢吞吞地翻着口袋里的钥匙,侧身挡住了直拍梁明的镜头,按住了监听的麦克风,极轻地刮蹭了一下,单手捞住梁明无意识瑟缩闪躲的手腕,近乎气声地贴在他耳畔。
“那块表不见了。”
“……你说什么呢?”
梁明甩开铐子转了转略微发滞的手腕,歪着上身对着那两个端坐在桌子对面明显不具有任何威胁的小警察挑起了眉眼,踹了下固定的桌脚站起身,动作夸张地整理着身上那件儿花式骚包的衬衫,余光留意地看向已经被严防江陌打人事件再度上演的耿秩扯开的门板,大步流星地就要往明亮的走廊里蹿。
可他前脚刚跨过门槛,后脚的皮鞋就“咯噔”一声踢在了门框边沿。梁明像是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满脸疑惑不解地盯着江陌那张平静的脸,却不知道从何追问似的,只微微张了下嘴就死死地抿住唇线,狠狠地抠住了从他身侧掠出门外的手臂,凝重地敛起视线。
“马旭宏是不是跟你说了什——”
“梁明。”
梁公子难得正儿八经的问话被一声沉重得近乎呵斥的呼喊原地打断。
江陌皱了下眉头,循声看向窸窣停驻了三五个人的楼梯口,偏着脑袋却正眺见适才憋憋屈屈的肖乐天有点儿局促地戳在那位西装笔挺呵声喊话的男人身侧两步远——小警察别扭地把手背在身后,极力躲避着一切稍有不慎就会挂上讨好标签的肢体接触,很是不情愿地接受了男人握手和解的提议,挂着一脸快哭的表情看向了被梁明箍住手臂的江陌,哼哼唧唧地小声喊了一嘴:“师姐……”
手臂上颇有几分魄力的钳制忽地一松。
被江陌梗着脖子硬生生拖拽到走廊当中的梁明只朝着走廊尽头匆匆瞥了一眼,就像见了鬼一样地佝偻成一团缩在她身后面,顶着耿秩莫名其妙的视线老实规矩地把领口大敞的花衬衫扯紧扣严才敢探身抬头,别有深意地看了江陌一眼。
耿秩隐约觉得气氛不太对,抬手压住了显然不知道正琢磨什么的江陌示意她别再上前,清了清嗓子和事佬似的隔在她和梁明中间,顺势在那位花花少爷背上一推,把人晃晃悠悠地托带到急于寻找个依靠的肖乐天跟前。
“耿秩耿副队是吧?刚刚到市局的时候您好像一直在忙,咱们就电话沟通过,这都要走了才得空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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