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有成为封疆大吏之野心,想要绵延吉意更永久,却忽略了‘封’亦有‘故步自封’之意,‘延’也有‘迟来’之意,“兆”更指‘开端’。”
方知雨笑呵呵:“这不就是从一开始就延迟赢面,到最后固步自封么?”
“哈哈哈……”那人的声音洪亮而起,在石壁上发出短促而空旷的回音。
方知雨确定了,这是一个三丈见方的石室。
而对面这人,故意只点一根微弱烛火,就是为了令她不见左右,倍感惶恐。
如此,她就更不能展现丝毫怯懦了。
“封延兆?”她长长叹气,露出一副遗憾神色:“我猜这一定是你的真名。”
对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方知雨笑道:“因为只有真名才会让你重视,愿意花费心思跟我解释是哪三个字。”
石室之中出现一抹微妙的沉寂。
终于,封延兆又发出一声笑:“世子妃真是聪慧过人,我都舍不得杀你了。”
“你本来就不会杀我。”
这是方知雨给对方的答案。
而封延兆竟然又大笑起来:“真是有趣,怪不得世子妃能一步步赢到今日。”
“有什么稀奇?”方知雨故作轻松地道:“你以温筱之名撺掇谢彰挟持我,又赶在世子归府之前将我带到此处……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方知雨故意顿了顿,才继续:“程闳礼。”
对面那张脸隐藏在傩戏脸子之下,眸子却向外透露出一丝好奇。
方知雨赫然明白,自己没有猜到所有。
于是继续道:“反正不论是何缘由,活着的我对你更有用。”
然而,封延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方知雨忍不住明着抛出邀请:“不若讲讲你的故事,反正等着也挺无趣。”
“哼哼……世子妃真是不一般。每一句都踩在我的兴致之上。”封延兆顿了顿,突然问道:“想不想瞧瞧我的真面目?”
这回,轮到方知雨顿住,一瞬后,她笑:“好呀。”
她笑得很平和恣意,一点惧意都未展现,“听闻你的能耐之后,我就一直好奇,该当是怎样一个人,替尹氏三人谋划良多,最后却无欲无求地离开?”
那张傩戏脸子倏然落地,只是久久没有抬头,轻轻问了一句:“世子妃以为……我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了遮挡,封延兆的声音瞬间变得苍老,不再是那种瓮声瓮气地低沉感。
方知雨顺口回:“我猜啊,你的年纪应该不小,至少比尹氏大十余岁。”
“哦?”那张脸终于缓缓抬起来……
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没有什么特别突出,也没有任何角度令他看起来异于常人。
不过,那些皱纹和轻轻耷拉下来的眼角,令他看起来比秦葵还要大上几岁。
“世子妃可否告知,为何会认为我年岁不小?因为我的声音?”
“不!因为尹氏和程闳礼。”方知雨摇头而叹:“我曾听闻,程闳礼试图认你做义父,而你拒绝了。”
“我未曾与尹氏相交,却也从旁人口中粗略了解,此人较为强势,如果单凭能力,她绝不会服软,除非……你是她的长辈,至少大上十余岁。”
“事实上……”封延兆回道:“我确实是她的长辈,也确实大了她二十岁。”
讲完这话,他走到方知雨面前,席地而坐,“世子妃真的有心力听我讲个故事?”
“有酒就更好了。”
“世子妃有孕在身,不宜饮酒。”封延兆道:“而我给的任何东西,世子妃也不敢吃。不如就这样闲聊吧。”
“好啊。”方知雨还是那般无所畏惧的模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切都是硬撑,这阴暗的石室真的好冷!
封延兆却毫无所觉,抬头望了望瞧不见的石室封顶,缓缓道:“我有一段放不下的孽缘,当然……只是单相思。”
方知雨突然抬手,做了个下按的手势,“让我猜猜……那个女子姓李。”
封延兆愣住了,眼底飘过一丝震惊。
而方知雨知道,自己猜对了。
别涧生白吃白喝的李荣一家,有个姑母远嫁荆湘做了县令夫人,后来带着尹氏回乡省亲,成了程家二老爷的妾。
封延兆比尹氏大了二十岁,那必定不是跟她有孽缘咯。
只有这一个可能,他单相思的女子,就是尹氏生母!
“哈哈哈……”封延兆愣怔一瞬,又发出大笑,“世子妃真如传言那般心思灵巧,若我有幸与你交手,只怕更要费一番周折。”
“承蒙夸奖。”方知雨做了个“请”的手势,“如今你我信息对等,故事讲起来才真正有意思。”
许是很久没有遇见对手,又或是没有机会展现能力,封延兆一时欣喜,竟心甘情愿地将故事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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