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更妇的铜锣刚敲了一遍。
一辆马车借着夜色停在鸾鸣行宫的侧门。
姬彻并未安寝,屋内烛火犹明,她在等人。
屋内布好了一桌饭菜,白瓷子母壶中烫了酒,母壶的热水温着子壶的酒液。
叩门声响起,姬彻打开门,月余未见的母女俩四目相接,距她们上一次夜谈的时候还是上一次。
此时此刻恰似彼时彼刻,只是这一月来发生了太多事,绮京的局势早已大不相同,两人谈话的心境和内容自然也就完全不同了。
没有激烈的争吵和冲突。
经过柳姑姑前两次的试探,宣帝已经很明白姬彻的态度,于是她第三次亲自来见姬彻一面,就具有了不寻常的意义。
宣帝与姬彻对面而坐,先开了口,“巴兰尔的北霜骑兵擅长奇袭和快速作战,但是她们的耐力不行,她这样来势汹汹就是想诱你和她硬拼,不要正面回应,应该迂回着把她拖垮。”
姬彻为宣帝斟了一杯酒,没有接话。
宣帝无趣头地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酒杯,“我年轻的时候日日离不了美酒,甚至能一次喝完一坛,堪称豪饮,如今年纪大了,只能稍微喝一点解解馋。”
姬彻道:“少喝酒对身体有好处,母皇注重保养,便可以长寿。”
“长寿好啊。”宣帝笑笑,“我听闻你待你的夫郎极好,那位北霜皇男,你应该很爱他吧,能和心爱的人相守,你比我幸运,也比我有担当。”
“敖云他很好,能同他相守是我的运气。”姬彻如实应答。
见她应答,宣帝试图把话题再拉回自己身上,“我知道你不想听我关于时政和战局的见解,会觉得我唠叨。”
“没有,母皇多虑了。”姬彻随口应付。
宣帝继续道:“母皇毕竟是过来人,这一生如履薄冰,唯有时时刻刻谨慎小心才能保住这个位子,其他任何什么人都可以行差踏错,但是皇帝不行,就像男人和小孩可以犯蠢,但是女人不行。”
姬彻没有搭腔,她今晚不是来听人教她怎么做事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宣帝试图缓解氛围,“孩子就要出生了吧?骥奴也马上要为人母了。”
“是的,孩子很健康。”说到孩子,姬彻脸上才有了柔情和笑意,“在肚子里就闹腾,经常伸懒腰,翻身踢腿,估计以后也是个皮猴儿。”
宣帝脸上露出几分祖母的慈爱,“闹腾啊,跟你父君怀你的时候一个样······”
姬彻礼貌地笑笑,没有说什么。
宣帝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不放心地喋喋交代,“还有京城的防守也不能松懈,任何一个小环节出了差错都有可能——”
“——我自有分寸的,母皇。”姬彻终于打断了她,看着这位母皇的眼睛认真道:“放心吧,母皇。凡是你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你做不到的,我也能比你做得更好。”
宣帝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像是草原上衰弱的雌狮,她已经日益衰老,终于有一天被新的雌性首领所替代。
宣帝端起那杯已经凉透了的酒一饮而尽,“我原本以为,玉恒她会是我毫无疑问的继承人,又或者,是谢氏所出的其他什么孩子,但我从来没想过会是你。”
“我在位这么些年,早已厌倦了国内世家大族的争斗,也疲于三国间不休的战火,年轻的时候我又何尝没有一统天下的豪情壮志,但我的壮志在棠水被打得烟消云散,这就是我的命。”
“但是我做不到的事,却在你身上看见了可能,我希望你不要跟我一样,不要认命,终有一天,你会成为那个统一天下的至高之人,这片土地真正的王,万众归心。”
“天下共主。”姬彻替她说出了那个词。
“对啊,天下共主。”宣帝轻叹一声,话语已经朦胧了。
······
这是一次母女间的交谈,更是一场旧王和新王之间的权力交接。
从此之后,王不见王。
烛火从四更燃到了五更。
柳姑姑在外面候着,心中焦急万分,偏生对面的云舒一张毫无表情的扑克脸,弄得她更加坐立不安。
五更天色大明,只听房门吱呀一声,有些打盹的柳姑姑一个激灵坐直了。
只见宣帝推门出来,她的脚步都有些虚软,目色空空,像被抽走了灵魂。
短短几步的台阶,她脚下一个不稳就扑倒在地,好不狼狈。
柳姑姑眼疾手快地上前扶起当今圣上,费了大力气才把人扶稳了。
姬彻跨出房门,语气波澜不惊,“柳姑姑,送母皇回宫吧。”
也是那天之后,白马卫,神策营和玉狼关等大月所有的兵权,全部实打实牢牢握在了姬彻手中。
除了行最后一步继位礼,姬彻已经成为这个国家实际的掌权者。
下一步,不仅要解玉狼关的危机,更是要集中火力把巴兰尔给干了。
姬彻是御驾亲征型的,自己的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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