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阵,邓宁临又道:“政府那边谁分管这件事儿?”
安知儒赶紧回答:“邓书记,是周显华副市长。”
邓宁临哦了一声,“那就让他们先谈着吧,看看能不能谈成。你看看这事儿闹的,我最近身体不大舒服,本来想把骆志远找来给我针灸,结果他们又闹这事,我得避避嫌疑不成?算了算了,等这事过去之后再说!”
安知儒陪着笑:“邓书记,一mǎ归一mǎ,让小骆先来给领导针灸,身体不舒服可不能耽误了!”
“算了,过几天再说——知儒啊,自行车厂的事情,你关注一些,有进展随时跟我说一说,我倒是要看看,骆志远又有什么新想法,上一次的易货贸易——从lǎo'máo子手里捞金,堪称绝唱,这一次又能唱出什么新花样来?”
邓宁临摆摆手。
安知儒赶紧应是,自此不敢再在邓书记的办公室停留。
安知儒心里很明白,邓宁临今天专门把自己找过来谈这事,可不是聊天扯淡,而是暗里有所指。虽然安知儒想不出这么屁股大点事何以引起邓书记的关注,但以他对等书记的了解,他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安知儒回去之后,就开始打电话询问这件事,得知机械局的沈宏卫已经受了副市长周显华的委托去康桥公司重启谈判,沉吟了一阵,暂时也没有向邓宁临汇报。
因为他估摸着,邓书记早就知道了这茬。
康桥公司,会议室。
机械工业局局长沈宏卫和副局长谷涛再来,表明了市政府的态度,但骆志远还是没有撒口,坚持不能全部接收和安置自行车厂的所有职工。
“骆总,其实要依我说,与自行车厂的巨大负债相比,几百人的安置也不算什么了,你又何必如此坚持呢?”沈宏卫沉着脸没有说话,副局长谷涛赶紧为他解围。
“沈局长,谷局长,这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我们并购自行车厂,如果不接受这家厂子的负债,恐怕市里连谈都不跟我们谈吧?我们扛了一个大沙袋,已经沉重不堪,如果再拖上几百人的安置,一年下来,光是工资福利和人工管理成本,就足以拖垮我们的企业。这一点,我已经再三强调了很多次,希望两位领导能够理解。”骆志远不卑不亢,轻轻回答。
谷涛嘴角一抽,他也无言以对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沉闷了下去,其实本来就够沉闷的。
沈宏卫明显感觉这次前来,康桥集团的态度比之前更强势了。他知道是为了什么,却也无可奈何。
谷涛想了想,又道:“骆总,根据我的了解,自行车厂的职工工资也不是很高,你们接受过来,不要说维持现状,哪怕是降低工资待遇也是可行的,我想,大多数职工也能体谅,只要能让他们有点事干,别推向社会,一切都好商量,呵呵。”
沈宏卫勉强笑着,点点头,“老谷说的有理,我们也理解企业的难处,只要能安置这些职工,以这个为大前提,一切都可以再讨论,再研究嘛!”
沈宏卫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了,既然自行车厂的职工工资已经拖欠半年多了,你们接受过来,降低工资标准继续拖欠个一头半年的,也没什么,市里会装作看不见,只要别让这些职工推向社会就成。
韩大军闻言心里暗笑:沈宏卫这些人开始让步了,虽然不是全盘让步,但毕竟还是发出了让步的信号——由此可见,市里促成这个项目的决心是很大的,看来,骆总这样坚持下去,就是号准了市里的脉搏。
骆志远嘴角浮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一闪而逝。
如果没有企业并购,自行车厂破产也就破产了,市里不会有什么反应,顶多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上一句“改革的阵痛”和“市场竞争的代价”,仅此而已。放在全市的大局上,区区一个自行车厂的破产倒闭,也算不得什么。但有企业愿意提出并购,而且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市里就不能不认真对待,争取促成此事。
韩大军一念及此,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骆志远一眼,心头暗暗凛然。从一开始,骆志远做事一环扣一环,稍不留神,你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两位领导,请恕我直言,我们没法这样做。我们康桥企业的职工工资水平比全市平均水平高出很多,我们收购自行车厂后,接受的职工就成为我们康桥集团的人,两位领导可以想一想,这些职工能同意拿比集团其他成员企业低一大块的工资吗?”
骆志远微微笑着。
沈宏卫长出了一口气,他总算看透彻了,骆志远看出市里有意促成这次并购,底气就更足了。
自己这边苦口婆心,奈何骆志远就是稳坐钓鱼台、毫不松开、有恃无恐,到了这个份上,任何的“谈判技巧”都无济于事了——沈宏卫突然感觉心烦意乱,也失去了继续跟康桥公司谈下去的耐心,他霍然起身,淡淡道:“既然骆总态度这么坚决,那么,我们也不强求了。我这就去向周市长作电话汇报,看看市领导怎么说。”
沈宏卫就在康桥公司给周显华打了电话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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