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观正殿后的一栋清幽小院里,谢穆青刚刚梳洗完毕,坐在南窗下捧着卷经书低声诵读着。
“小姐,谢家的送早饭过来了!”
一个身着道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手里领着个黑漆螺钿双层小食盒。
谢穆青放下经书,瞥了眼丫鬟手里的小食盒,笑道:“果是盐商之家啊,呵呵,吃穿用度就是奢华,连个食盒都这般讲究。”
那道袍女子也跟着笑了笑,道:“不过是有几个钱胡乱折腾罢了,哪里称得上讲究啊。”就是再讲究也比不上她们太康谢氏,否则,那盐商一家子也不会大老远的从扬州跑到益州寻根。
她虽身着道袍,却并不是真正的出家人,而是谢穆青的贴身侍婢,因着谢穆青清修,整日以道姑的面目示人,为了看着像个样子,她们这些下人才跟着穿道袍。
就是谢穆青她也不是真正的出家做女冠,只是寻个安静的地方躲开族里的那些纷纷扰扰而已。
细算起来,整个玄清观只有四五个道姑是持有朝廷颁发的度牒‘专业人士’,是谢家请来给玄清观装点门面用的,其它的人基本上都是穿着道袍的尘世俗人。
既不是真正的道姑,称呼什么的,还是按照旧时在家中的习惯,谈话的时候也多了几分随意。
谢穆青却板下脸来,轻斥道:“绿玉,不得胡说,不管人家是何出身,如今在玄清观小住便是咱们的客人,哪有主人背地里编排客人的道理?还有,人家好心给咱们送吃食,你不说句感谢的话也就罢了,怎么还嘲笑人家?”
更重要的是。谢嘉树手上的那卷族谱极有可能是真的,如此一来,她与谢嘉树便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族亲。绿玉在这里嘲讽谢嘉树,岂不是把自己一家也给骂进去了?!
那道袍女子。也就是谢穆青口中的绿玉顿时变了脸色,有些讪讪的认错:“奴、奴婢失言了,还请小姐息怒。”
谢穆青表情依然严肃,淡淡的说道:“咱们久居山林,平日里我也懒得约束,纵得你们愈发没了规矩……绿玉,记住,不管是在玄清观,还是在谢家,你和赵粉是我的贴身丫鬟。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我,倘或有个过错,旁人不会说你们没规矩,只会怪我这个做主人的教导不力——”
她的话还没说完,绿玉已经噗通跪倒在地。迭声告罪:“小姐恕罪,都是婢子的错,婢子忘了规矩,险些连累了小姐,婢子该死!”
是呀,这几年在玄清观过惯了闲散、舒适的生活,身边没有那些明争暗斗。来往的客人看在‘太康谢氏’的金字招牌上,对小姐很是尊崇,连带着对她们这些世家婢也高看几眼,得意之下她竟忘了规矩。
今日也就罢了,只是在小姐面前说错了话。明日待六老太爷来了,自己再有个行差踏错。岂不是给小姐惹祸?
消息传回族里,那起子黑心肝的多嘴妇人又该编排自家小姐的坏话了。
唉唉唉,她真是该死!
绿玉额头触地,无比懊恼,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做奴婢的不能给主人分忧。反而给主人添麻烦,绝对不是好奴婢呀。
谢穆青不过是借机敲打两个丫鬟几句,正如绿玉猜测的那般,这两天六伯祖就要来玄清观了,那位老爷子是个老学究,对规矩什么的最是看重。绿玉和赵粉两个在山间自在、散漫惯了,万一不留神说了什么,自己这个做主人的还不得被六伯祖一通狠训呀。
最重要的是,族里一直都不支持她一个未嫁女子在益州清修,倘或有人以此为理由,让她搬回去,那可怎么办?
在无名山上虽然清苦了些,可好歹耳根清净,生活也舒心、自在,过惯了这样的生活,打死谢穆青都不想再回到老家那个虎狼窝里去。
所以,见绿玉已经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谢穆青见好就收,毕竟是陪伴自己十几年的忠仆,她也没想真的惩罚绿玉。
轻轻叹了口气,谢穆青道:“你既已经知道错了,改了便好。绿玉,你和赵粉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也从未把你们当奴婢看,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绿玉哽咽的点点头,“奴婢明白,小姐,奴婢以后一定会谨慎行事,绝不会给您添麻烦。”
谢穆青摆摆手,“好了,起来吧,时辰不早了,咱们该用饭了。”
说罢,又故作玩笑的说道:“呵呵,表哥昨儿还说谢家的吃食不错,今儿我也尝尝谢家厨娘的手艺,看看与王家的厨娘相比,到底谁更技高一筹!”
绿玉闻言忙爬起来,亲手接过那小食盒,打开,然后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端出来。饭食很精致,分量也不是特别多,一小笼素馅儿蒸饺,一碟子野菜素三丝,一碗嫩嫩的豆腐羹,还有两碟子素油蒸制的面点,和一碗鲜香可口的三鲜蘑菇汤。
谢家的厨娘,或者说是谢家的主人很细心,考虑到谢穆青是北方人,特意给弄了面食,而不是米饭。这让谢穆青心里暗暗的赞了一句。
旁边的小丫鬟已经拿来温热的湿帕子给谢穆青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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