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裴杞堂,想到了裴家。
先皇在的时候,裴家在福建任职,一直忠心耿耿,未曾出半点的差错,尚是太子的他,看准了裴家这一点,这才费尽心力去拉拢,裴家却一直没有与他走得太近,直到他登基之后,裴家才真正效忠于他。
他心里清楚,似裴家这样不会被人轻易收买的臣子,更加难能可贵。
这些年,裴思通在福建一直清廉爱民,没有让他失望,虽然后来因为身体缘故,暂时致仕回家,却仍旧在他心中占据重要的位置,他知道假以时日定然还会启用裴家。
镇江和杭州的事闹出来,他让人传召裴思通,裴思通果然向从前一样尽心尽力地为他办事。裴杞堂又带兵在西北立下大功。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应该怀疑裴家。
想到这里皇帝目光闪烁,要不是太后已经向他下手,他也不会来审问裴杞堂。
“谢皇上,”裴杞堂跪下来,“但是微臣却不能领受如此的恩赏,恳求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惊讶地抬起头。
屋子里一片宁静而压抑,仿佛暴风骤雨即将来临,旁边侍奉的常安康脸色变得苍白,眼睛里透出几分的惊惧。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皇帝声音低沉如滚滚雷音。
“微臣不敢领受皇上的恩赐,因为微臣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虽然她一直不肯理睬微臣……但是微臣心中仍旧抱着期望,准备请家中长辈上门说和。”
皇帝的目光似刀锋般锐利:“那个人是谁?”
“微臣不能说,”裴杞堂抿着嘴,“只要她一日没有答应,两家没有按照礼数定下婚约,微臣就不会说。”
皇帝站起身,像一座山峰将裴杞堂牢牢地罩住。
“你以为不说,朕就不知晓了?”皇帝满脸戾气,“朕早就知道是谁,你喜欢的那个人就是顾大小姐,你就是因此才对付陆家,陆家才会小心翼翼地上门赔礼。”
裴杞堂脸上一闪惊讶的神情:“并非如此,微臣不曾对付陆家。”
“还嘴硬,”皇帝额头青筋浮动,“屈承如在裴家见到了陆家人,你还敢欺骗朕。”
怒气似野火般被风一吹,便一发不可收拾。皇帝拿起御案上的砚台就向裴杞堂掷去。
一瞬间,朱砂墨四散,砚台也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裴杞堂身上。
常安康立即走到裴杞堂身边不远处跪下疾呼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常安康说完看向裴杞堂:“裴大人,事到如今您快些说句实话,不要再惹皇上生气,皇上可是一直都很器重您,您……”
“多嘴的奴婢,”皇帝厉声道,“来人,将这个贱奴拉下去打三十大板,让他长长记性。”
常安康显然没料到帮着裴杞堂说句话会是这样的结果,立即趴在地上磕头求饶:“皇上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皇帝却充耳不闻,直到宫人和禁卫上前,将常安康拉了出去。
常安康的惨叫声传来,让整个勤政殿更加的阴森恐怖。
裴杞堂依旧端正地跪在大殿上,脸上那坚定的神情。
裴杞堂不肯低头认错的模样,让皇帝头脑发热,恨不得立即抽剑刺过去。
就像太后杀死赵家人那样,将裴杞堂杀死在眼前。
“皇上,”小内侍低声道,“裴思通大人递了牌子,请求皇上召见。”
裴思通来的倒快。
裴家。
皇帝恨不得将牙咬得咯咯作响,如果不是裴家,他这一剑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刺下去。朝中上下谁都知道裴家是他的人。
裴思通和裴杞堂又有功劳在身。
没有极好的借口,或者确实的证据,他发落了裴家,会让其他臣子寒心。
“告诉裴思通,”皇帝道,“朕准备在京中适龄小姐中选出一位赐婚裴杞堂,让他准备回去接旨。”
内侍应了一声,刚要退下去。
裴杞堂却道:“那么微臣只有抗旨不尊。”
皇帝握紧了手掌,一双眼睛中布满了红血丝:“你可知抗旨是什么罪名?”
“微臣知晓,”裴杞堂抬起头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微臣虽入仕不久却早知这样的道理。微臣既然抗旨,就能够承受结果,只求皇上不要牵连裴家其他人。”
皇帝紧紧地盯着裴杞堂。
裴杞堂眼睛中虽然有些恐惧,但是仍旧目光清澈。
小小年纪已经是气度不凡。
他身边正需要这样的心腹能臣,没想到只是一个女子就让他迷了眼睛。
“这样的女人,不守妇道,不尊礼数,”皇帝冷声道,“应该被送去家庵受教……”
皇帝话音刚落,勤政殿中立即响起裴杞堂的声音。
“昏君。”
无比清晰地两个字从裴杞堂嘴中吐出来。
整个勤政殿被震得嗡嗡作响。
龙颜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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