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一直在下着。
一群神情冷酷的汉子在泥泞中艰难的前行,他们浑身上下的衣裳早已被雨水湿透,心情和这空气一样的湿冷。
“各位大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前方踉跄而来的四五百难民一看到这群人,眼里顿时泛起了异常的亮光,哆嗦着凑了上来,鞠躬作揖的央求着,其中还有很多奄奄一息的孩子。
一群人只是冷漠和沉默着走开了一些,明显这样的难民,他们遇到了太多。
这些难民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去,然后准备低头前行,其中一名女难民却死死的盯着领头的那名高大的汉子,她看到了对方的目光正盯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那汉子的面前,哆嗦着将怀中的孩子举到了汉子的面前,目光里满是哀求。
那孩子瘦骨嶙峋,轻的像是羽毛,脑袋无力的耷拉着,像是已经快要死去。
“救救他,他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女人眼泪横流道,她看到了汉子眼里痛彻心扉的怜悯。
同行的难民们的眼神再次亮了起来,看着这群汉子,那目光像是饥饿的狼群看着一堆堆的食物。
“对不起,没有吃的!”
高大的汉子艰难的说道,向着前方一指道:“往前走,那边有山,五天的路,到了山里,多少有些吃的……”说完这些,他掉头就走。
“五天……”
女子喃喃的道,将儿子的小小身体抱紧,呜呜的哭了出来,她很清楚,要是再没吃的,自己的孩子都不一定能撑到天黑。
五天!
那群难民们心里默默的念叨着这个数字,迈动沉重的双腿继续向前走去,默默的祈祷,祈祷自己能撑过五天。
周边有不少破烂的房屋,但他们根本不会进去看看有没有粮食,因为他们都清楚,根本不可能有!
这些房屋不是因为洪水而破损的,饥饿会让灾民疯狂,最后变成暴徒,他们会用任何可能想到的方式填饱自己的肚子,要不是这群汉子一看就带着某种强悍杀戮的气息,这几百灾民,估计会在瞬间将他们淹没,然后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吃的。
花园口决堤,造成了太多太多的灾民,灾民很像蝗虫,他们能吃掉所有能够吃掉的东西,甚至草根,树皮,事实上就连草根树皮,都已经被走在前边的难民给扒光了。
“小路,别难过,你做的是对的!”
汉子群中一名上了年纪的汉子拍拍高大的汉子叹息道:“就算我们放弃任务,将身上的吃的全部给他们,这些人中的很多人,依旧会饿死——渴的快死的人给一点水就能活,饿过头了的人,可不是给点吃的,就能活下来的!”
这汉子自然是路远,跟他说话的是杨宗满,身边的这些人,是大狗熊王麻杆牛疙瘩和一些精挑细选出来的川军独立团的士兵。
路远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饥饿会让人体先自我消化,胃会变的比纸都薄,体内器官衰竭,变成一副皮包着骨头的架子,活活饿死,绝对是世间最最痛苦的死法,比活活烧死都要痛苦。
现在已经是五月底,距离花园口决堤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天,他终于带领着队伍赶到了黄泛区的边缘地带,鹤壁。
在安阳附近的山脉地带,路远,孤狼和任海方三支队伍将携带的大部分粮食留在了那边,然后兵分三路分赴新乡,焦作一带收拢难民,一部分人在安阳山区一带接应。
在这样的弥天之灾中,他们救不了太多的人,只能尽可能的,救一个算一个。
而路远带领的这些人,他们的目的却绝不是救人,就像现在,他们身上明明有足够的粮食,却依旧只是漠然的从这群快要饿死的百姓身边走过。
那女人的哭声从背后传来,凄厉的如同刀子捅过来一样。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心里如同塞了一大把稻草一般的难受,每个人都眼圈发红,死死的握紧了拳头。
“该死的小鬼子,别让老子看到,否则剁碎了你们!”
大狗熊在咬牙切齿的咆哮着,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一脸要吃人的样子,将小鬼子恨到了极致。
作为军人,他们一次又一次看到自己的同胞在死亡线上挣扎,在绝望里哀嚎,他们都恨不得自己去死——一个连自己的国家和人民都保护不了的军人,都统统该死。
“有传言说了,是蒋委员长下令炸的花园口,不是日本人炸的!”王麻杆道。
“不可能,一定是小鬼子炸的!”
同行的很多士兵恨声道:“虽然蒋委员长根本不顾老百姓的死活,但他应该没疯到这个程度吧?他又不是猪脑子……”
“反正到处都在这么说,我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几十人便开始争论了起来,他们其实不想争论,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驱散这沉闷的气氛——一路走来,四处都是饿的快死的难民,道路两旁四处都是倒地的死尸,要是再不说说话,他们怕自己会憋的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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