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和弘光还互不承认呢,作为臣子的也不好称呼。李四索性就含糊称呼史德威这个副将为将军,史德威也明白这里头的意思,根本就不称呼李四的官衔儿和爵名,只是以大人相称。
史可法是正牌子的督师,可他只能督淮扬之师,督不着赴死军。所以大家伙儿都是很自觉的刻意模糊双方的身份。
“好,可以装船了。”
“是!”史德威又是一叉手。
就在当天夜晚,扬州府库中存放的资
装船。
“好!”排帮头子罗长腿大赞一声:“终于有了盼头了,弟兄们都给我拿出精气神儿来,咱们的赴死军就要胜利了。前番运人没有显出咱们排帮的风头,这回运货可是咱们排帮安家吃饭的本事。风高浪急的长江险滩咱们都走了几百年,这小小的运河算个毛?最后这个长脸的机会,谁要怂了自己个割了卵蛋儿……”
疏散人口的主要通道就是陆路,水路上虽然热闹,效率终究不如陆路,现在都改运人为运货了,傻子也能看出赴死军有了绝对的把握。
夜间行船的事情不是没有干过,而且是在滩险浪急的长江上,平缓许多的大运河在排帮看来不过是条小水沟,又是他们最拿手的货物运输,也该到了他们卖弄本事的时候了。
水面上大小船只依旧保持高频率的往返,一艘艘舟船还是满载扬州百姓,而排筏则第一次开始运送货物。
“胜利就在眼巴前儿了。”
乌老白的小船还是挂着满帆,看到排子上的货物,也是欢呼一声。这么些天来,就没有好好的休息过。身上的肉都掉下去好几斤,手脚都被水汽泡的脱了几层皮,都是凭着心里的一团火在支撑着。这一回总算是见到了希望,心中熊熊燃烧正烈的火苗子忽的就蹿起来老高:“扬州八十万生灵,终于算是有全身而退的机会,老天爷总算没有瞎……”
就连在船上默不作声的乘客也是发出一声欢呼,许多人都喜极而泣。
或许是过于欢喜,或许是长久的劳累,乌老白身子一晃,几乎栽倒在船上。
乌家小子赶紧高叫:“爹,你……你不要紧吧?”
乌老白闭嘴不语,勉强把涌到嘴里的那一股子血腥热流咽回肚子,大叫道:“除了划船什么你也不要管,老子就是累死了,也要一脚把我的尸体踢进水中继续划……”
船头灯火映照之下,乌老白的嘴角正有一缕热血流下……
“义士呐!”船上的人们当时就哭了:“我扬州人等不会忘记今日……”
“什么义士不义士的,我就是个船夫,可当不起这样的名头,折寿哇!真正的义士还在扬州呢……”乌老白勉强做个笑容出来,胸中已是气血翻腾,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一软,仰面栽倒在船头……
“爹!”乌家小子大叫一声扑了过来。
二十多名扬州百姓立刻齐齐涌上,抱起乌老白的半个身子,早已泣不成声:“都要累死了呀……”
乌老白尽力的想挤出笑容,却再也笑不起来,气息如缕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用尽了胸中最后的一丝气力般猛的大叫一声:“划船——”
口中绽出的这两个字似乎耗尽了乌老白平生所有的力气,喊完之后,这条风里来雨里去的运河船夫再也不动,终于活活累死在他为之操弄了一辈子的小船之上。
至死,手中还攥着和他一生相伴的船桨。
乘船的众人无不恸哭失声,一老者抱起乌老白的半个身子,让尸体面朝扬州方向:“义士看着,看着我扬州,看着我扬州人,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回来。到时候我给义士树碑,让后世子孙,让这条大运河都知道你是怎么样死的……”
乌家小子袖子狠狠一抹,拭去脸上磅礴而出的泪水,操起船桨狠命划下:“爹,你看着,我划船哩,我划……我划……”
就是在这个扬州百姓即将最后撤离的夜晚,乌老白,一个籍籍无名的的普通船夫,活活累死在大运河上。
而乌老白的儿子,正流着眼泪,载着父亲的尸体和二十多名扬州民众,在运河上和风浪做最后的搏击……
这个夜晚,无人可以入眠。
水陆两条通道,都在彻夜输送,扬州百姓的撤离还在加速中……
经过整整一夜的鏖战,以通泗门为主战场的西线已成血肉修罗地狱。
日头还没有出来,天边第一缕曙光已经投射过来,把背对东方的将士统统纳入阴影之中。
这一夜的战斗,惨烈血腥程度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清军根本就不顾误伤和踩踏,往往是连赴死军带自己人一起射杀。城上死伤无数,地上都是残肢断臂,流淌的血污都把来不及撤下的伤兵浸泡起来,仿佛落入血河一般。
身后的两个角楼上,密密麻麻插着射上来的箭矢,活似收割过后农田里的麦茬一般。
史可法的帽子早就丢的不知去向,束发带也落了下来,披散着黑少白多的长发正大呼酣战。
墨绿的袍子已经成了披风,勉强挂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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