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州,南阳城附近的丁平庄。
已经是太平军精锐序列——投火队一员的王审知,看着面前高耸的院墙和坞壁上的木质箭楼,却有一种似曾相识
的感触。因为在他相距数百里外的河南光州老家,同样也见过这么一处类似的坞堡所在。
而就是这么一座坞壁,却是成为了当年乡里人苦苦求之不得,不惜投献妻女乃至自身,也想要削尖脑门营钻进去
的所在。因为他们这些生活的河南平原上的人们,过得实在是太苦了。
大河与淮水之间流经的沿岸,所带来的富饶田土和充沛的灌溉水源,并没有能够给他们这些底层人等带来多少福
泽和丰饶;却成了他们苦难深重的直接或是间接根源。正所谓是河南三大苦:“东都、水泛,淮西贼”。
因为河南之地的富饶和丰产,这里成为了东都就近罗索和穷括的重灾区,更兼是各种公卿贵胄及其家眷扎堆的所
在地,世代繁衍生息下来下来形成了偌大基数,在地方上仗势强取豪夺的肆意兼并之事,更是世代深以为患。
因此,时有《王法曹歌》唱到:
“前得尹佛子,后得王癞獭。
判事驴咬瓜,唤人牛嚼沫。
见钱满面喜,无镪从头喝。
常逢饿夜叉,百姓不可活。”
再者是乾元以来的战乱频发而水利日渐失修颓坏,造成黄淮之水的年年大小泛滥不断;动辄破州过县而淹毙无数
,大片乡野村庄尽成鱼鳖泽国。
更兼以河南境内尊奉朝廷的节帅,与河朔诸多长期时叛时附的藩镇之间,时断时续的连绵战火更是动不动就决堤
淹水以为攻战手段;最终承受苦果的还是地方百姓。
因此,曾有《永淳中童谣》唱到:“新禾不入箱,新麦不入场。迨及八九月,狗吠空垣墙。”描写的就是这种灾
后惨绝人寰的情形。
而这前两者的因素加在一起,却又催生了一个更令人咬牙切齿的存在“淮西贼”。严格意义上说不仅是指中晚唐
割据一时的淮西军阀集团,也包括绵连于申、光、蔡各州之间的这片土地上,所世代盛产的盗贼和乱军团伙。
相对于大部分属于鱼米之乡的淮南之地,或是群山遮蔽的河洛平原。淮西之地因为水患频繁和遍布卤泽的土地,
贫瘠田土的产出有限却朝廷盘剥倚重;
再加上,在水患后往往为了争夺新出现的地界,而好以乡里争斗的彪悍民风;此间乡土的青壮年想要在成年苟活
下去,往往要么成群结队去投军卖命,要么去啸聚与**之间以为盗贼。
而在这两者之间,通常又可以通过朝廷的招安授官和官军溃乱为贼,来进行一体两面式的相互转换,于是苦难深
重而饱受荼毒的,自然就是临近地方上的河南百姓了。
曾有歌子唱到:“至今父老哭向天,死恨河南往来苦”,
因为在大平原上几乎没有什么险阻,普通的乡邑、村落是无法抵挡这些贼寇和乱军肆的虐;也只有那些家大业大
得以建造起坞堡、土垒的豪族、大姓,才有相应支持下去的能耐。
因此,哪怕是进入坞堡之后,只有做牛做马受人压迫和驱策的份,但是相比在外间朝不保夕随时可能破家出亡的
日常,或是被裹挟从贼不知何时就填了壑的结局,还是更有一些吸引力的。
曾几何时,王氏兄弟们的憧憬和梦想,也不过是在蹲守在类似的坞壁外,看着不断运送进去的粮食和布匹,期待
着能够找到有口饭吃,有所庇护的一席之地而已;
当然了,他们所期望的不是那种被役使如牛马,却待遇连猪狗都不如的佃客;而是具有一定人身自主权和地位的
部曲、门客、庄丁之类的主家附庸;这样不但可以吃个囫囵饱,还可以拿着棍棒和鞭子在乡亲面前耍耍威风。
然而一场赤地千里的大旱,以及随之而来遍地蜂起的草贼之乱,让他们这么一点指望和期许都已然成为了泡影。
要知道当年的兵火和灾荒之下,作为太原王氏不知道出五服多少代的远宗,光州境内的固始王氏可是连本家大宗
,都被饿死和逃亡的七七八八。而他们这些旁支小姓死剩种,也是就此踏上了从贼投军的老路。
随后在那位同样是草贼出身,却被招安成官军的李罕之、李刺史手下一干就是好几年;直到遇上了太平贼战败被
俘之后,他们兄弟才知道原来生为人子,竟还有另一种的全新活法和人生。
然而,既然可以有所尊严和体面的活着,那谁又愿意去继续遵循那些官军之中,看似习以为常的凌剥百姓以为衣
食用度的惯例,或是做那些为虎作伥的糟心事呢,
只是当初想过更好日子的决心依旧没有多少变化,而且还变得更加强烈而已。而且相比已经获得提携作了旗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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