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嬷嬷打量着苏阮的神色,见她凝眉不语,眼中的阴郁好似也消散了几分,料想她是缓过神来,不由得生出几分安慰,但不等她再出声,苏阮却掀了掀眼皮道:“从前我总以为宣平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与咱们苏家应是扯不上干系,可现在不也被苏鸾够到了么?风云际会、因缘造化这种东西谁又能说得准?谁又知道我日后会不会遇到一个更加贵不可言的贵人,我现在拿宣平侯府没有办法,并不代表我日后也奈何不了叶天凌,咱们且行且看罢。”
苏阮话音刚落,与她迎面而站的谢嬷嬷便倏而间变了脸色,只瞪着一双生满了细纹的眼睛。
苏阮察觉有异,还未转头便听身后有道熟悉的声音低低笑道:“你倒是像从前般心比天高,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像你娘一般命比纸薄。”
苏阮闻声回头,苏鸾正穿着一件妃色撒花水雾裙俏然而立,身后尽是刺目的阳光,苏鸾本就生得极美,原有的几分青涩也被时光悄然地模糊了大半,便是院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衬得她肤若凝脂、眉目如画。
苏鸾的话说得极重,脸上笑意极淡,眼底还泛着一丝幽幽的冷意,苏阮依稀记得,这才是苏鸾真正的模样,是苏鸾该有的模样,而非是人前言辞温和、笑容淡然的模样,就像苏阮也不是面上那般娇憨明丽一样。
既然苏鸾都卸了伪装,早已势同水火的苏阮又何必再演?
她听得苏鸾提起李书忆,方才淡下去的恨意又重新聚起:“我娘到底是命薄还是遭人构陷,你不是比我更加清楚么?怎还有脸面提起我娘?”
“构陷?脸面?”苏鸾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你外祖父与你李家舅父合谋将庐安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妄想以此换取功绩,东窗事发之后圣颜震怒,李家虽未株连九族却也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这是圣上亲口裁决之事,何来构陷一说?你是觉得庐安的百姓拿自己的性命来构陷李家人、还是怨怼圣上的裁决有失公允?李家人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你尚且有脸面跟我说‘构陷’,我如何会没有脸面提一提那个坏事做尽的李姨娘?‘构陷’不是她的看家本事么?”
跟在苏鸾身后的挽琴和夕月闻言不由一震,她们二人贴身伺候苏鸾多年,也从未见过苏鸾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哪怕是重病之后心性大变、对苏家人亦失望至极,但苏鸾也只是冷漠至极、又处处防备,甚少像今日这般在口舌上争个长短。
哪怕是向来心绪平静的秋瞳也忍不住心头微震。
三人看着苏鸾的眼尾的寒意与周身的压迫,忽而间便想起了一个飘逸出尘的不世少年。
是了,那样金尊玉贵的人,怎能由得苏阮信口雌黄地任意抹黑?更何况叶天凌此时正领兵西征,苏鸾就更容不得苏阮随意放肆。
而屡屡被苏鸾踩中痛脚的苏阮也被刺红了眼睛,恨声辩驳道:“就算我外祖父和舅父犯下了滔天罪行,那与我娘又有何干?她不过是一个远嫁多年的女儿罢了!若没有你从中作梗,我娘何至于午门斩首?”
“李书忆借着李家家世在苏府作威作福、兴风作浪时,你怎么不说你外祖父和舅父与你们娘叁无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都不懂么?”苏鸾抬了抬眼睛,留了半分余光给面色可憎的苏阮,“你外祖父待你不薄,你舅父待李姨娘也是尽心尽力,不知道他们听了你这番不忠不孝的言论会作何感想?”
迎着苏阮千变万化的脸色,苏鸾又冷冷道:“父亲好不容易才从李家的泥潭中抽身而退,连日以来胆战心惊、夜不成寐,三妹可千万得注意自己的言行,这些惹火上身的口舌之快说过这次便罢了,要是因为你的言行失当而牵连了整个苏家招惹圣怒,这苏府怕是再也容不得你了。”
立在一旁的谢嬷嬷生怕本就理亏词穷的苏阮与苏鸾再起冲突,只能胆战心惊地咬牙僭越道:“二小姐息怒,三小姐是遭逢巨变以致伤心过度才会胡言乱语,以后断不会再有第二次,望二小姐海涵。”
苏阮握紧了拳头,反驳的话语终是被紧咬的牙关挡在了口中。
李书忆是受人唾弃的罪臣之女、亦是死于铡刀之下,是故苏阮便是在丧母的丧期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服丧,更加不能一身缟素,苏阮这一袭月白的素裙也算是用心了,只是她向来喜欢明艳之色,乍然间换上这么一套行头,再配上她此刻拼命忍耐的神色,倒让苏鸾从她身上瞧见了两分上一世登上后位时的影子。
那时的苏阮总能精准地把握住裴瑜对苏鸾仅有的半点怜悯,肆意妄为地摧毁着苏鸾拥有的一切,不择手段,亦不留余地。
苏鸾的思绪微微飘散,很快又被一阵盛夏时才有的热浪所打断,她缓缓道:“怎么?李姨娘这么一走,锦画堂的规矩也没了?便是一个下人都能代替主子说话了?”
谢嬷嬷听出了苏鸾话语不善,再瞧着苏鸾的淡漠面色就猜到苏阮数落宣平侯府与叶家世子的那番话不但被苏鸾听了个正着,还不偏不倚地触到了苏鸾的逆鳞,怕是今日非要给苏阮长长记性、难以善了,于是只得垂着头立于一边,不敢再有言语。
从苏阮记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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