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反笑,咬着牙齿一字一顿的说道:
“倘若真的是高祖母‘兄终弟及’遗命,太宗皇帝登基,为何不肯善待叔祖光美,反将其流徙荒蛮之地,致其郁郁而终,尸骨无存?倘若真的是高祖母‘兄终弟及’遗命,太宗皇帝薨逝之后,为何不将帝位还回太祖皇帝后人,反倒直接传位自己亲子?倘若真的是小人别具用心,造播谣言,意在挑起皇权纷争,臣王并非三岁小儿,岂能不辨真伪,盲目影从?……”
赵祯欲待再行辩解,不料赵珏怒极之余,俐齿伶牙,越说越快,哪得半句插话机会?唯听赵珏竹筒倒豆一般的说道:
“赵福多次谈起,父王德芳太宗皇帝年间被逼饮鸩,幸而未死,后得苟延残喘,隐居宫外;真宗皇帝在日,数次意欲加刃父王,达到灭口目的,大概良心发现,终究没有下手,唯禁止父王出头露面,与人交通而已。
“后来真宗皇帝驾崩之日,密诏赐死臣王全家。若非父王未雨绸缪,早作准备,若非赵福舍生忘死,拼力保全,若非孟姥姥、费阿公路见不平,拔刀相救,只怕臣王和雯雯早已白骨露野,墓木拱矣。——当年逃亡路上情景,至今想来,犹历历在目,令人不寒而栗……
“便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倘无当年‘烛影斧声’黑幕,太宗皇帝和真宗皇帝对待兄弟子侄,何须如此残忍狠毒?难道就不怕给外人留下把柄?难道就不怕后世史家评说?说白了,不过都是为了巩固子孙皇权,意在斩草除根,一劳永逸的免除后患罢了!”
赵珏一气说了许多的话,住口之时,胸中意犹未平,只是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咯吱咯吱的咬着牙齿,就连身体也似在昏暝的暮色中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赵祯叹了口气,背对赵珏,沿着城墙垛口前踱几步;默谋许久,方娓娓说道:
“看来珏哥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太宗皇帝往事年已久远,不必再说了,便是先帝晚年时候,因怕大权旁落,更受佞臣挑唆,竟然疑朕图谋不轨,几次下旨欲置朕于死地;幸得老臣李迪苦谏曰:‘陛下有几子,乃有此旨?臣敢保太子必无二心!’朕尚得逃过劫难。此不过年老病危之人,行事糊涂、失却轻重而已,珏哥且不可念念不忘此恨。——夫木朽虫生,墙罅蚁入,实千古不易之理也。当日晋室若无八王内乱,外夷何得乘机侵入,宗庙何得血食不继,又怀愍二帝何得青衣侑酒,皇后妃嫔何得遭诸*?”
说至这里,赵祯转身过来,望了一眼赵珏的脸色后,继续侃侃而言道:
“内讧不起,外侮何来?天下宁有鹬蚌相争,而不授渔人以利之理乎?今契丹在北,党项在西,俱各虎视眈眈窥我大宋,正是国有累卵之危、民有倒悬之急时候;其化解之计,唯朕与珏哥抛却前嫌,兄弟同心,一致对外,共保赵氏江山永固。这才是社稷宗庙之福,天下黎民之福呢!”
赵珏在赵祯讲述期间,始终面色阴郁,片言不发,只是牙齿咯吱咯吱的咬着嘴唇,双目中闪烁着恚恨桀骜的光芒,又从鼻孔中哼出了几声冷笑。赵祯一片道理讲完,眼见赵珏依旧不肯回心,唯有暗自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两人便沿了逶迤城墙,于夕阳光辉的沐浴下,继续漫步向前踱去。
一支利箭,于“龙吟阁”客店对巷的一座阁楼楼顶慢慢探出,箭头映着苍冥暮色,一动不动的瞄着赵珏脖颈。
与此同时,赵四赵六率领二十名衣甲鲜亮的王府校尉,各勒战马,刀剑出鞘,旋风一般的冲出了王府兽头大门,直扑城西方向;马蹄在青石板上践出的踏踏脆音,震得过往路人心弦颤抖不已。
赵祯、琴老和鸽童在校场门口觌面相逢的两位寒酸老儒,其中一位便由淳亦夏扮成,另外一位则是塾师潘庚生,——亦即淳亦夏在状元桥下遇到的讨要酬银的老儒。
淳亦夏和潘庚生出了校场,走至状元桥下一家小店用过午饭,然后又要了两盏清茶慢慢的坐喝闲谈;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淳亦夏言说有事,需外出一趟,竟不知去了哪里。因未给付饭钱,掌柜的竟派了小二监坐旁侧,一眼不眨的盯着留守桌前的潘庚生。
潘庚生欲要自己结账,实实舍不得囊袱中的两钱银子,欲要起身离去,却又深怕从此落下个“吃白食”的名声,辱没了斯文;再者小店隔路对面便即余东翁家的广梁大门,余东翁此刻正仰躺门下罗汉椅内闭目消食,倘若出门,必被逮个正着,因此唯有枯坐店内,心中哀叹道:
噫,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不停的添茶续水,小口啜饮;直将肚皮灌得饱胀难耐,也未敢贸然起身离去。
原来,那日淳亦夏借着解答难题之机,当众折辱了余东翁;余东翁心下恼羞恚怒,装病跌倒,结果潘庚生非但没有讨回酬银,次日反倒接到了余东翁的传话,说他勾结外人,欺辱东家,须要当面赔罪道歉,如不赔罪道歉,则每日扣除两钱五分的酬银,直至将所有酬银全部扣完为止。非但如此,余东翁又带了两名恶奴日日守于状元桥下,准备逮住机会,亦将潘庚生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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