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沙弥引着赵祯和琴老鸽童走进山门,又有两名身披袈裟的知客僧迎上前来,将三匹马牵走饲喂。赵祯、琴老和鸽童眼见寺内明月朗照,清风轻拂,楼殿巍峨,环境清雅,修竹迎风摇翠,乔松对月凝碧,除微微的一丝风啸外,四围竟是鸦没鹊静,全无声息,不觉俱大为叹赏。
三人随了两个小沙弥穿殿阁,过廊庑,一径走进寺院东北角处的客房,但见床榻被褥等早已整备,且窗明几净,檀香缭绕,灯烛煌煌,纤毫俱见。一番惊魂,半夜疲奔,而今竟得如此清幽佳境,三人顿感欣慰异常。
两个小沙弥安排赵祯、琴老鸽童坐定,又手麻脚利的搬来晚餐,一一铺摆几上,不过是山肴野簌、黄粱米饭,配着一大盘热汽腾腾的馒头花卷,虽不涉腥荤,却清香爽口。当此境地,三人也不讲究君臣礼仪,一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眨眼间便吃了个罄尽。
待盘盏撤去,漱口完毕,两个小沙弥又奉进三盏清茶,一一捧置几上,说道:“阿弥陀佛,空空大师正在闭关打坐,稍后即到,且请三位贵客品茗略等!”言毕单掌当胸,躬身退出。
鸽童早趁机出门,放飞信鸽;不到盏茶功夫,王其金、王其银、郝思文、郝思武等六名侍卫便全部驰马赶到,——却是重金买通守城兵卒,偷偷缒墙出城而来,已在山中觅寻转悠了许久。赵祯乃命琴老出去找到知客僧,说明情况,将六人带至空闲房舍歇宿,又命鸽童传话六人谨言慎出,不得随意惊扰寺内僧众。
又过片刻,客房门外的青砖地上传来“的笃”、“的笃”声音,赵祯和琴老、鸽童对视一眼,知是空空大师到了,急忙起身,出门相迎;却见朗朗月照下,一位白发苍髯、双眉垂拂的老僧,身披木棉袈裟,脚蹬八搭僧鞋,左手拄着龙头锡杖,右手捻着楠木佛珠,身如苍松翠柏,形似幽云野鹤,在两个小沙弥的搀扶下,正颤巍巍虚怯怯的走了近来。
赵祯抢步上前,躬身一揖,朗声说道:“大师请了。弟子三人均系东京人氏,为因贪赶路程,不意错过宿头,荒山野岭,无处安歇,请借宝刹暂寓一宵。宿饭之恩,容当后报!”
老僧双手合十,答道:“阿弥陀佛,贵客请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贵客至尊之躯,夜临寒寺,老衲不胜荣幸,未能远迎已是礼遇不周,又何敢非分图报乎?”言毕,亲携赵祯双手,迈步走进客房。两个小沙弥悄然退后,背依丛竹而站;琴老鸽童见状,亦不入内,唯相对侍立门外廊下而已。
赵祯和老僧分坐几案两旁,老僧将龙头锡杖倚墙而放后,唤命小沙弥重新献茶上来。赵祯捧盏呷了一口,但觉清香沁于心脾,舒泰透达骨髓,与方才饭后之茶又有不同;因见老僧正襟危坐,沉默不言,乃稍作揣度,欠身问道:“弟子敢问空空大师高龄?”
空空大师见问,合掌躬身,含笑答道:“阿弥陀佛,老衲七八岁时候,便于此深山古寺出家奉佛,日日仰观浮云,夜夜卧听天籁;正所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寒暑更迭,花开花落,今竟不知岁月几何矣!——噫,飞岩倒挂万年藤,猿狖攀岩到未能。记得当年木鱼柄,遗在千山最高层!”
赵祯眼见空空大师貌态高古,言语深奥,乃笑而再问道:“弟子生性愚鲁,凡事总爱刨根究底,——敢问空空大师何以预知弟子三人到来,而命二位小师父门前恭候?”
空空大师闻得此言,瞿然开目,望了赵祯一眼,接着复又瞑目捻珠,一副昏瞀情状:“阿弥陀佛,坚冰未凝,而寒霜已至,百花未绽,而春风先到;世间万物,皆有前兆。贵客万金之躯光临寒寺,早有紫微朗朗耀于中天;老衲虽垂垂老矣,不堪入世,然仰观天象,俯察地理,岂有不先预知之理?”
见赵祯面现疑惑,似信非信,空空大师乃扶杖起身,左手擎着灯烛,右手携了赵祯,两人穿越中门,同至客房卧室;但见紧靠西墙的床榻之上,铺褥摆放齐整,茶具宛然如新,又南窗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空空大师说道:
“当年太祖武德皇帝龙兴之前,流落江湖,行侠仗义,途径襄阳时候,饥累交加,曾于此室寓居一宵;翌日清晨,晓日满窗,太祖皇帝乃亲叠铺褥,再题寺名,然后飘然而去。老衲心怀感激,遂命保持原样,以作纪念。——不意数十年后,赵氏后裔复又至此,得睹先祖遗迹矣!”
赵祯自然知道太祖皇帝当年寓居襄阳古寺的轶闻旧事,但却没有料到竟然便是“龙居寺”,更没有想到数十年后,天缘巧合,自己竟能履足先祖遗迹,乃黯然漫步走至榻前,细细察看、轻轻抚摸铺褥茶具及笔墨纸砚,遥想当年太祖皇帝夜宿古寺、卧听风雨时的行止心境,不觉感慨万千;半晌,方才起身,躬身一揖,说道:“大师果然德行高妙,万事未卜先知。然弟子心有疑念,未知大师可肯指点一二否?”
空空大师合掌回礼,捻珠言道:“贵客有疑,老衲敢不尽心释惑?——贵客只管开口说来便是!”赵祯回头望了望门外后,方压低声音,悄声说道:
“弟子身份,看来大师已是不言而知,弟子自然不敢稍有隐瞒矣。然太祖皇帝当年龙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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