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的母子缘分到此便算尽了,以后你在心里骂母后也好,念母后也好,母后都不会知道了。母后由一个走街串巷、求衣乞食的民间弱女,到一位势倾朝野、威震中外的皇家太后,这辈子也算活得值了。……益儿,记住母后今日说过的每一句话,好好的做你的皇帝去吧!”
言毕,叹息一声,眼角浊泪滚滚涌流。
母子之间这一个时辰所说的话,比得上过去十年间的总和还要多。赵祯望了一眼榻前那抹淡得几近虚无的夕阳光色,竟然有些依依难舍,一幕幕往事再次清晰的浮现在了眼前:
每日清晨,天色熹微时分,母后便带着他一道乘辇上朝,母后坐右侧,他坐左侧,母子一道接见外臣,一道处理国政;夜阑时分,母后又带着他一道乘辇回宫,一道宴游语笑,母后总是候他入睡后方才离去……
有时,他也会在心中怨恨母后太过严厉,太过独断,太过不近人情,甚至竟暗地里隐隐生出过渴望母后早早逝去、自己亲理朝政的念头。然而母后如今真的就要去了,他却忽然记起母后往日的种种好处来,心里痛如刀割;本来不想离开,却又知道母后从来说一不二,唯有满眼含泪,一步一回首的退向宫外。
“小耗子,”站在宫门槛外,赵祯迎着三月乍暖犹寒的料峭春风冷静了一下思绪,低低的喝叫一声,“立即传朕旨意,诸尝为太后谪者皆内徙,生者复其官,死者荣其身,以为太后祈福……”
小耗子答应一声,刚欲转身离去,赵祯便听得宫内的刘太后冷笑两声,说道:“哀家做过的事情,自然由哀家一力承担。你们只管拉拉扯扯的做些什么,难道哀家就不会自己上路吗?——益儿益儿,你要好好的……”话未说完,便似突然凝噎一般,再也没了声息。
“母后,母后!”赵祯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悲声嘶喊着,踉跄趋步,一头扑跪在了榻前。
……
“梆,梆梆……”耳畔的敲门声音逐渐由混沌转为清晰。
赵祯猛的睁开双目,这才发现自己躺于客店床上,眼前红烛摇曳,耳畔更漏沙沙,方才一幕,竟为南柯一梦,亦为当日真实情形再现;正在黯然神伤之际,门外却早传来了琴老低沉的声音:
“陛下,夜已起更,我们该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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