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中出来,我只留心她的样子,不觉已到了永定门,我身后的宫人,皆屏息静气的候着,他们不知道他们的主子,为什么,一路无话,直送到这里。
只有她不觉有异,仿佛这一切也是理所应当。
有一辆马车候在宫门处。
我抢她一步,走在前面,有人揭开了车帘,她欲向前。
我伸出手去,只这一下,我终于见到她抬眼望了我一眼,澄清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吃惊。
“本王奉太后之命送姑娘出宫,请!”我轻声答着,唯恐惊了她平静的容颜。
她只露了一瞬的失神,脸上如风吹起的水面,隐有波光浮动,但很快的,平静下去,她向着我轻盈一礼,口中说道:“如此,劳烦王爷!”
她的手覆到我的手上,轻柔无比,也只是一按,她借力上了马车。
车帘摞下的一瞬,我看到她正在看着我,目光平静若水,望到我眼里,只轻轻低下头去。
马车走得远了,我还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如泥胎木偶的一众宫人。
如果一切到这里,不再遇到她,那我的人生或许会一直那样下去。
在皇兄的庇佑下,过我平淡而无欲无求的王爷生涯,还会偶尔的寄与希望于母后,渴望她温柔的眼眸,将我眷顾。
可后来,我还是遇到了她,于万头攒动的人群中,一眼的见到她。
那是上元之夜,我于皇兄的特赦下,出宫游玩,然后,见到她,我的身边有着四个随从。
而她亦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跟着她十四岁的妹妹许佳人。
两人皆作男装打扮,而我却一眼的看出她来。
但见她,轻袍缓带,素颜如水,只两只眸子,仿佛寒星灿烂在夜空中,冷静淡漠的神情,若一枝空谷幽兰。
猜灯谜,赏花灯。
我一路的追随在她的身后,直至她的妹妹也起了疑,只一劲的回头看我。
我看到许佳人眼中,含羞带怯的神情,我没有去细想,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她的身上。
她明知我在跟着她,却不回过头来。
终于在一座饰满彩灯的桥上,我看到她的妹妹去看着那火龙表演,独留她一人凭栏而立。
她的眼盯着桥下的河面,河面上一盏盏的莲花灯,只徐徐的向着下游流去,沿岸上,欢呼雀跃的孩童。
岸上又起了烟花,只一束束,映红了半边的天幕,我屏退了那些随从,慢慢的向她走去,刚好一束烟花绽放,她仰着头看着。
我站到她的一侧,也仰头看去,就在这时,听到她声音轻轻响起:“王爷为何跟着小女这许久,我虽经常出诊露面,但向来恪规守矩,断不是轻薄之人。男女有防,请王爷自重!”
原来,她竟早将我认出,我心里狂喜,她竟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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