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忽听得园子外一人道:“客官慢走。”
邹福单手托着铁匣子回到园子里。作为服侍了他祖孙三代的仆人,他沉默寡言,谨小慎微,这时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挺胸阔步,精神矍铄,完全不像是年近八十的老人。
“客官可认得老夫?”大步入亭,几乎是将铁匣子扔在了桌子上,“不祥之物,亏你还磨破了嘴皮子。”
平子野侧身让过,却不认得。
邹福走到赵氏身边,道:“夫人莫要慌张。夫人心里有这个家,这个家岂是不相干的人一句话拆得了的。钟儿,陪你师母说说话。”赵氏倒是有些担忧,并不慌张,给邹福这么一说,反倒不知所措,竟而不认得眼前的人了。
邹福又道:“客官当然不会认得老夫。遂亮走了,还有老夫替他看院子呢。”说着拿起桌上的书,笑道:“破水这老家伙终于正经了一把,把这好东西都送人了,也不吐露我俩的行踪,难得难得。破水是你什么人,老家伙哪年死的?”
平子野看他目光湛然,哪里还有半点猥琐的形象,这番话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跟着道:“破水上人二十年前就已仙逝,平某与上人缘悭一面,深以为憾。”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阁下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护刀使者?”
当初,邹遂亮带着回雪刀隐居之后,江湖就传说回雪刀周围有四个护刀使者日夜守护着,四人练就了一个护刀阵法,人在刀在,刀毁人亡。传说象雪片飘向大江南北。
邹福拿过桌上的杯子,举过眼前,倒出一滴酒,屈指一弹,那滴酒便如一粒珍珠飞入夜色中,对面墙头上立时传来“啪”的一声,跟着一块压顶砖从墙头弹起,在空中断为两截,翻落墙外。
平子野大惊道:“阁下可是兰摧玉顾------”
老人笑道:“老夫顾雪之。刚才看你在林子里,身子倒挂在一根柳枝上。你很悠闲。”说着扬手丢过去一件东西。
平子野接过一看,正是自己随身佩玉,脸色大变:“这么说,适才平某已在鬼门关里走上一遭。”
顾雪之笑道:“你孤身一人,让你进来说说话,也好添些生趣。”
最吃惊的其实还是主人邹渐。他在《无袖清风》中首次读到顾雪之的名字,爷爷受困于他,方才悟出绝世神功,现在此人鲜活地站在面前,还在庄院里做了五十余年的下人,稀奇事接踵而来,令人目不暇接,顿感困惑。
“老太爷,”邓钟兴奋地叫道,“去年冬天,我明明看见你进了希白楼,你却说没有。你这身功夫,雪地上没留脚印,又有何难。老太爷骗我。”
顾雪之道:“你太爷字雪之,踏雪无痕,那是拿手的本领,但要一辈子迷迷糊糊地过去,确不容易,你师父不上不下,不解风情,实在无趣,太爷偶尔露上一手,就被我曾孙儿逮个正着。”一句“我曾孙儿”,让邹渐夫妇宽慰不少。邹渐不知该对他如何称呼,竟说不了话。顾雪之却对他道,“这部心法,是你爷爷呕心之作,也算是祖传之物,该当好好收起,这样丢着,不知好歹,老夫要骂你一句败家子了。”
邹渐不敢不遵从,用油纸重新包好,放入怀中。
顾雪之道:“客官既识得老夫的手段,也是江湖上头面人物。刚才的话,老夫都听说了,回雪刀岂能久困于此,但凭客官的手段,谅也保护不了宝刀周全,周围必定有你众多同伙,是也不是?”
平子野道:“凭着大侠数十年如一日护得宝刀无恙,这份坚忍,子野替天下苍生谢过大侠。”说着便对着老人拜了三拜。
顾雪之安然受之。
平子野道:“此番一同过来的,便有观乎先生同门师弟两人,座下使者三十二人。平某先行,以探虚实。”
“你没跟老夫说谎。”顾雪之捋一把颔下稀疏白须,然后道,“你却未必识得此刀。此刀乃是祸水,见不得生人,你已经惊扰它了,不经历一场腥风血雨,此刀是不会有安宁的一天了。我看你见的人多,听到的奇闻也不少了,老夫说的有无道理,你心里清楚。”
平子野道:“宝刀已经露白,我说过,它如落到魔教遗老之手,后果只会比大侠说的更糟糕;观乎先生与少林寺玄虚方丈并称武林空明二老,深孚众望,宝刀在他手上,便是降龙伏虎的灵异,不论多大风波,都能瞬间平息。”
顾雪之的眼睛就像刀锋一样直逼心灵深处,道:“你对老夫也颇为了解,这是一个好理由。”
平子野道:“顾大侠先给自己一个理由,然后就可以无所顾忌放手做事。这种先抑后扬的做法,最为观乎先生所称赏。”
顾雪之道:“你别夸我,老夫答应把刀给你了。你赶快离开此地百里,不要让老夫后悔了,还能赶得上你。”
邓钟叫到:“太爷。”
顾雪之笑了:“孩子,刀与人一样,都有一个劫数,劫数在今晚,你就等不到明天。太爷有生之年还能听人叫一声‘大侠’,比之遂亮之郁郁而终是强了十倍。今晚我是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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