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下去,转身远离,去了功玉子身旁。
“你没告诉他实情,是怕这童儿伤心吗?”对方问。
华什拓没说话。
“我想了想,山中所学必然有限,经文固然重要,但坐地空想,总没有亲身体验来的刻骨。”
一切都如功寻子预料,亦或者是这俩师兄弟提前就商量好的。
“去哪?”华什拓问。
“那得看你愿意做什么。”功玉子如此说。
做什么?
华什拓茫然望着双手。
“尘世中,茫茫人海,每人都清楚找到自己的定位。有人在治国,有人在授业;有人用一双巧手搭桥铺路,有人凭精明头脑低入高出。凡此种种,皆为一口余粮,没有轻贱高贵之分。你既入世修行,需有一技傍身,凭此技,才可立于世。”
“学什么技?”
“这得看你自己。试问,你对什么有兴趣?”
兴趣的话……
好像也只有凿石了。
华什拓去屋后,从乱石中翻出锤凿,冲功玉子晃了晃。
后者略觉头痛,认真思考了下,才咬牙点头:“也成。我找找看,虽没有石匠朋友,但多问问总能找得到。”
两人聊完,那边小童也拎着竹筐离开了。
清伊吃的很饱,正心满意足平躺在地,眯眼晒太阳。
功玉子领着华什拓,准备下山,经过她身旁时,笑道:“成了人身,还不懂节制,小心再度吃成圆滚滚模样,忘记是为何压断殿梁摔下山的?”
此话一出,清伊如同被针扎了屁股,噌的站起身,小脸通红,忿忿看他。
瞅了好一会儿,轻拍了下前额,叫道:“想起来了!我见过你!你是那个……就是那个……对!被我师尊厉斥,在廊柱下便溺的小道士!”
功玉子有点尴尬,估计没想到许久许久之前的事,对方还记得。只好打个哈哈,敷衍一句:“那是年少不懂事,早就不那么做了。”
三人下了矮峰,穿过村庄,准备去江岸。
过村庄时,华什拓专程去独立于村庄边的私塾看了眼,听到里头郎朗熟悉的三字经,微微咧咧嘴。
到了江边,刚好不远的江面上,有叶扁舟停摆。
舟上的人在捕鱼,可惜撒网手段不熟,偌大渔网掷上空中,却不散开,团成球状落水,惊出水花无数。
那人似乎也很泄气,闷坐在船头。
功玉子喊了一嗓子。
舟上人听了急忙起身,其身影不高,好像是个孩子。
见有人欲渡江,他忙收了渔网,撑舟靠近。
到了近前,华什拓才发现这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最多十三四。而等上了舟,一个趴于舟板上睡觉的小女孩,引起了他注意。
功玉子自然也注意到了,眉毛微拧,一步靠前,伸手摸其前额。
女孩呼吸很重,两颊泛红,显然病的很重。
功玉子试试鼻息,又为其把脉,眉宇才渐渐舒缓开。
而将这一切收在眼中的撑舟男孩,激动不已,声音都在发颤:“道长,您要是会治病,劳烦给个药方。江河上下,乌洲境内的郎中,都被充作壮丁去了侠洲!俺这姊妹实在可怜,幼时爹爹去世,娘亲改嫁,仨月前唯一的爷爷也被充作火工,随军扛锅远去。俺村现在,只剩我和她,不巧前些日子又生病发热,昏睡直今,滴水未进!求您了,道长,我不收舟钱,万望搭救一番!”
生病中的女孩,赫然是半年前,载自己渡江的老汉孙女儿。昔时功玉子还为她观相,说其可长命。
“机缘福泽莫非如此了,天下之巧,谁说的明白?”功玉子不知是自嘲,还是感叹,嘀咕几句,伸手从蟒带中,翻出个小瓷瓶。
瓶中只有一粒黑色丹丸。
他问男孩要个小碗,抄些江水把丹丸化了,捧起女娃的脸,掰开牙齿灌下,边灌边让清伊揉她肚子。
一碗药水进肚,女娃当即有了起色。呼吸平稳不说,脸色也恢复正常,甚至过会儿缓缓睁眼,已可轻声咿呀说饿。
“不妨事了。”功玉子捏捏她小脸,对男童道:“靠岸后,你煮些米汤给她喝,休息三五日就可痊愈。”
男童闻言不断抹泪,千恩万谢,说什么也要报答他。
功玉子摆摆手,表示小事一桩。
长杆一撑,轻舟划开江水,飘荡其中,顺流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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