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际。
在那时,石匠门会避在廊下,三五成群玩骰子。
而大师兄徐金诰,则每每望见雨水就情难自禁,半个身子倚着廊柱,面上神色极为凄苦,总会再三对华什拓重复一句话。
“差不多十年了……等的我黑发见白杂……真不知还要等多久……”
说完这些心里话,他紧接着会吟诗一首,当然了,只是半句,因其并未读过书。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小师弟啊,你看,原来连皇帝都没法得到心上人,又遑论是我。”
触景悲情后,他会如此安慰自己。
华什拓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来徐金诰第一次见到宋芊棠,就是在阴雨连绵的初春。
彼时小巷石阶,佳人檐下避雨,其娥眉微蹙,目中噙泪,足腿顽疾,令人疼痛难耐。正有血气儿郎经过,问明缘由,揽其肩背腿弯,横抱于胸。正是男子柔情,佳人含羞,只愿小路无终,岁月静止。
雨落后,大师兄总会允许华什拓休息一天,不为别的,只希望借他之口,传心中相思之意。
要传入宋芊棠耳朵的话很简单,从来就只一句。
“大师兄托我询问,身子好些了么?”
这是华什拓每次来绣楼,都必说的话,熟的不能再熟,渐渐养成习惯,以至每每见到那张清秀脸孔,就脱口而出。
“嗯,觉得好多了。”
对方总会这样回复。
春去秋来,寒临暑往。
不知不觉,一年多的时光,就在平淡中流逝。
怀中婴孩已学会走路,口中咿咿呀呀,最先学会的话,竟是‘小叔叔’三字。
华什拓感慨自己没白抱他一年,自此带着这小娃玩耍,在廊下捉蛐蛐,在雪中堆积雪,竟是把满是风沙回忆的幼年记忆,给补充许多乐趣。
忽有一日,绣楼着人传话,让他过去。
而此时的华什拓,正与小孩一起蹲在地上,用石子画画。
一听说这是宋芊棠的意思,且十分着急,大师傅徐金诰比华什拓可要上心多了,二话没说,上前一把将小孩抱在自己怀中,连连说你快去,其余什么也不用管。
也不怪他这般上心,因为绣楼从未向石器栏主动传话过。
华什拓刚站起身,正要迈步,谁知一旁大师兄眉毛微皱,叫了声等等。随后也不管怀里抱着的是谁孙子,直接换单手倒拎着腿,腾出的一只手,用心的为对方拍打灰尘,一边拍一边还念叨:灰土这么多,可别呛着她。
你真是……够了……
华什拓极度无语。
到了绣楼,在二层见到宋芊棠,华什拓下意识就要说那句问询的话,结果没等开口,对方先一脸激动,小脸红扑扑的惊喜相告。
“原来我那太祖爷真的在世!他昨夜来的,随风而入,就站在这床头!”
“不会有错!我有印象!小时候在渭洲老宅见过!有过一两面吧,那满脸白胡印象可深了!”
“哎呀呀,真是仙人,过去那么多年,相貌好像没变化!”
“他说我的腿可以完全治好!而且一旦康复,永远不再发作!”
整个绣楼二层沸腾了,大姑娘小媳妇们欢作一团,织布机也不再碰,开始蹦跳庆祝,结果踩的木板咯咯作响,比织布声还大。
华什拓也为其高兴,想着回去要把这好消息告诉大师兄。
“喏,你看!”
宋芊棠珍而重之从怀中拿出本小册。
书还挺新,低头嗅时,依稀有木浆气。
“太祖爷告诉我,说只要学会书上记载之法,不出俩月,我就可下床行走!”她眼中发出的光泽很明亮,犹如在漆黑夜空中寻到了星星。“我虽也识得几字,但却非道家之人,因而看了一夜,也不得其法。所以才命人找你,你愿为姐姐去学吗?”
“这个……”
事关腿脚能否痊愈,从未修习过道法的华什拓,一时不敢轻易应承。可当他的目光,扫上书册封面的几字时,身躯微颤,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书名为‘田园养气法’,下头有个署名,正是这署名让他明白了其中奥秘。
冲然功寻。
这书册,竟是师伯编撰!
归藏道人拿给宋芊棠的书,怎会是功寻子所写?
再加上书册极新,其上字迹又仍带墨香,不难想象,定是刚刚完成时日不长。
若真是为了治病,凭归藏道人的通天造化,还不是手到擒来?
用得上费劲周折,还特意请动师伯作此书么?
华什拓觉得自己隐隐猜到了用意,且几乎可以肯定,这八九不离十是功玉子想的点子。
唉,这人也真是。
想让我学就直说不行吗?拐弯抹角的,也不嫌费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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