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进了这上锁房间,华什拓宛如回到了在赢口,被铁链缚脚的日子。
满地书籍,不看不行,有些许偷懒,或假寐一会儿,那时刻精神高涨的徐大师傅,就会随之而来,或故意干咳,或用力跺脚。到了后来,他不知从哪借来个铜锣,一旦华什拓眼神没在书本上,就拿起木槌,哐哐来两下。
两人行事神秘,但在后宅闹出的动静可不小,没用几天,石器栏上下就都知道了。
不过外人不解其中的事,只当是徐大师傅希望小师弟读书认字,为将来考功名做准备。
翁学政老两口也听说了。倒也没拦着,为啥呢?因为孙儿有人照看,石器栏的活儿也没闲着,既然他愿意看书那就去看吧,人各有志嘛。总不能因为自己辞官封笔,就不让徒弟去考功名对吧。
不过有件事,老头很介意。
那是在一天清晨发生的。
这日,五更天,华什拓被徐金诰的铜锣声吵醒。
后者呢,早准备好一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且上头还有俩荷包蛋。
华什拓困眼惺忪洗脸吃饭,随后就在对方注视下,去后宅屋里看书。
在天色蒙蒙亮时,京畿城内有位大管家坐着马车,上门请人去府上雕佛像。
这位大管家的身份可非同寻常,乃是从丞相府出来,派头大的不得了。
石器栏的人当然不敢怠慢,当下就去了老宅,告之徐金诰。
谁知,正陪同华什拓读书,在一旁端茶倒水的徐大师傅,直接摇头,表示不得闲。石匠们见好说歹说都没用,没法子,只得把翁学政搬出来。
老头早上起来刚遛完鸟,听了这事,急了。
丞相是什么人?
一句话可定百万人生死!
皇帝陛下决定什么事,都得问问他意见呢!
老头气坏了,拎着鸟笼子就来了后宅,还没进门就吼了起来:“为什么不去?!”
这会儿的徐金诰,正在书堆里扒拉,想找到关于道家注释的籍册,闻言耸耸肩,还是那句:“不得闲,让别人去吧。”
“这是显咱石器栏手艺的活儿!别人去了,能行吗?!”
“那要不……你去?”
“我去?我去你的吧!”老头大怒,叫道:“我都金盆洗手多少年,在老天爷面前发过誓,决意要不干的!莫非你忘了?!”
徐金诰抿抿嘴,斜他眼:“那就骗骗老天爷呗,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你你……”老头抬脚踢了下地上石像。“信不信我立即雕个你出来,我指鼻子骂死你……”
争吵的最后,以徐大师傅的胜利而告终。
不过,却非是不去。
而是去可以,得加个条件。
这条件嘛,就是在徐金诰出工期间,让老头违背下昔时发过的誓言,为华什拓看不懂的文章解惑。
有他这位曾经的北朝学政来教,不是比再读万本书奏效?
时日再一次平淡循环。
华什拓每天时间,基本上都在乱书堆中度过,不过这与之前做杂物相比,倒多了许多趣事。别的不说,单是各类关乎人物佚事,奇观游记的书,就让其爱不释手,直看的天昏地暗,忘记睡眠。
今日是昨时的重复,明天是今朝的缩影。
时光飞逝,弹指间,两年已过。
这两年中,华什拓可谓饱览群书。
估计翁龄序绝对没想到,自己收下的这名徒弟,不仅一块石头没敲,半块铜板未替石器栏赚取,反还得天天当大爷供着读书。
徐金诰呢,功夫可以说算是没白费,至少在此期间,没少往绣楼跑。
华什拓需用功修法,宋大家那边又心急如焚,总想找个人问问情况。如此下来,徐大师傅倒是成为传递消息的最佳人选,到了后来,几乎每天去,汇报着昨日读书进展,以及又看了何类书。那边还一筹莫展,不知如何修炼的时候,这边倒是聊得火热,眉目传情,你侬我也侬。
在得到田园养气法的一年多后,华什拓根据书籍所述,以及那半年在山上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总算掌握了修习窍门。
道法通了,书也就不必再念。
于是接下来的一年里,华什拓每日前去绣楼,言谈身教,助宋芊棠聚气。
事实上,归藏道人真的没有瞎说,田园养气法果真可以为她根治腿疾。其所仰仗的,无非是集万物生气入体,循环往复,令坏死的双腿焕发第二生机。
在学会聚气法的两月后,宋芊棠惊喜发现,自己十根脚趾已可开始动了!
半年后,她已能够从床榻下来,不借助拐杖,扶墙而行。
如今,学完一年,行走与常人无异!
绿油油的草地上,华什拓嘴里叼着狗尾草,眯眼望着在前方河畔散步的两人,心里也替他们高兴。
婚事定下了,就在明日。
多年的相思,在此刻成真,徐金诰这几日甭提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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