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是翁学政的小徒弟,石器栏有名的小师傅。今日应宫中之命,前往宗王庙,为历任先帝化神。这其中颇有所周折,以致事情没成,否则我也没法请来府中。”
提及‘周折’二字时,苏晗嘴角玩味,隐带嗤笑。
在座数十宾客,有不少人低头偷笑,估计都觉得常宗帝,无奈到要为自己雕遗像的事,实在荒唐到极点。
不过也有三人脸色凝重。
这三位,一身淡黄绸缎,其上以红线刺着龙形图案,不用介绍,定是那三位皇子无疑。
他们有两位坐在苏晗左手边,一位坐于右手边。再往又则空着张没人的矮桌,想来是为那冉大公子所准备的。
“哎。”右手位皇子叹了声,无奈道:“北朝重兵俱在边境,蛮夷不退,一时没法班师,倒便宜侠洲逆贼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苏晗左手位的皇子轻哼,阴阳怪气说了句:“天知道还有没有蛮夷,搞不好,他们都在观望。等到贼子成事,北朝亡国,到那时,再拥兵自重……”
啪!
酒盏从席中掷出,摔上玄冰,酒水与碎冰齐齐扬起,撒了满地。
“放屁!”
右侧美人席间,有一人站起身,单脚踩在矮桌上,手臂前伸,以食指点着对方。
“陈泽岳,没见识就别胡说!有没有蛮夷,你去了边境就知道!无故猜疑,颠倒是非,真是小人行径!”
华什拓不用回头,已知道那人是谁。
刚才在茶亭时,他早已一眼认出。
原因无他,只因右席中的女子,只她一人未蒙巾纱。
当前,北朝这帮自认风流的皇亲贵臣子弟,在外观打扮上,执着于两件事。
一个被称为男子丽风,也不知从何处兴起,流行起男子擦粉描眉,甚至还带起耳环来。这种风气,被自认最具潮流的文人墨客所追捧,一个个扑上水粉,刮干净胡须,弄成白的不能再白的脸。美其名曰,书生秀气,深得涉世未深的少女所喜爱。
还有一个被称为朦胧美风。说起来这始作俑者,还是华什拓。他所雕的美人像,给人一种全新的审美观,以致被津津乐道,发展成了朦胧美。那些女子呢,为投男子所好,纷纷效仿。别说,带上面纱果然比不带好看多了,至少,可遮挡许多瑕疵。
但华什拓很气愤。
之前发现这点后,差点没气的要抡锤发飙。
外人不知这层面纱的含义,但他自己可清楚意味着什么。
而恰巧的是,没带面纱那女子,正是其心中略有在意的那人,见她如此,不禁生出些许好感。
至少,她不像身旁几人那般肤浅盲目。
宴席很静,没人再说话。
被斥责的皇子,有点下来台,恼羞成怒,厉声喝道:“华莘玲!注意你自己的身份!莫要忘记,昔年是谁发下宏愿,欲杀尽蛮夷的!哼,是他自己没能办到,怎么着,还怕别人议论么?!”
“你……”
华莘玲正要反驳,苏晗左手位皇子说话了:“六弟,莫要转移视线。你刚刚说的是蛮夷有无的问题,与华将军宏愿并无关联。而且,人家便是发愿,可也没提期限呐。”
“就是就是。”
下方两列的左席第一人说话了。
这家伙很惹人注目,是全场所有人中,唯一有两名女伴陪着的。
“事无关联,却强行牵扯,真是逻辑如同狗屁,半点不通。”
说着话,他亲了口搂着的女伴,换来对方一个媚眼,不由哧哧笑起来。
六皇子拍下桌子,怒视此人,可没等发话,身旁苏晗轻拍他一下。
“诸位,我等相聚此地,非是为吵嘴,而是要商量商量,如何解北朝之危。不如这样吧,咱们边欣赏小师傅手艺,边共商对策如何?”
说完,他冲华什拓使个眼色。
后者稍点下头,将拎着的布袋放下打开,从中抽出两支短柄凿。
这种凿子,比用来敲石头的小了许多,也就二指粗细,头被磨平,两边带角。
华什拓没带锤,两手各持小凿,漫步绕了巨型寒冰一圈,随后静静站立,久久不见动弹。
一等多时,菜已上齐,可他仍没开始。
苏晗都急了,忍不住问:“是否面纱遮脸,看不清众美人的脸?”
华什拓没说话,生怕扰了心中之形。
坐在左列末位的于兴,忍不住呵斥:“问你话呐,是还是不是,给个回答!”
华什拓深吸口气,田园养气法开始在周身运转。
结果这一运气,他突觉异常,不由得惊诧抬头,看向左前方。
与此同时,依偎在左席首人怀中,正拎壶倒水的一名女伴,也下意识望去。
两人打个对眼,各自身躯轻颤。
而后,华什拓皱眉思索,而那女伴则甜甜笑了笑,故意挤挤眼。接着她低下头,再不看过来。
“我说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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