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见不得他人伤心落泪,仁慈心软的她,实在不忍元来因为她的死过于自责愧疚。
在柳道长与元来的再三劝说之下,她没有一昧地迂执,终是承下了这份好意。
她只盼黄泉路上的周老爷能走慢些,再多等她些时日。
柳道长替周夫人开启玉盒,封印符纸揭下,合盖打开,入眼便见一粒龙眼般大小的朱红色丹药,浑圆若珠,色泽均匀,灯火照耀之下,更显光彩夺目。
同时,一股幽香飘然而出,药香清淡,却于一桌菜香中脱颖而出,醇香如一,毫无半点掺杂,香气入鼻,沁人肺腑,令人心旷神怡。
饶是柳寻见多识广,对此丹药也不免叹为观止。
柳长生仍旧开着天眼,他眼中的丹药,通体透彻,红润如血,其身散发的香气,如若寒冰雾气般,飘一分少一分。
元来望着丹药,一贯的垂涎不止,但不同的是,他却没有半分馋念。
周夫人瞧不清,但只觉药香清绝,一生闻所未闻,细闻之,淡如秋菊,清如寒梅,有种孤芳绝艳的妙感。
柳道长催促道:“这世间越是珍贵的灵丹妙药,其出炉,非纯玉不可盛,且必须于符纸封印,否则药效须臾间消散殆尽,夫人赶紧服下。”
周夫人自是不敢耽搁,当即接过玉盒,倾倒于口中,想着丹药甚大,一口难以下咽,欲问是否可以嚼碎。
但一念方生,口中的丹药,居然瞬间化为一股清香,沁入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与及全身筋脉,赫然有种新生之感。
同时口鼻浑然忘了呼吸,仿佛进入了胎息的状态,不觉昏昏欲睡。
周夫人满脸倦容,强忍睡意,歉然道:“老身吃下这丹药,困意难支,怕是要就寝了。”
元来当即喊来家婢,服侍周夫人就寝。
此前,周夫人已留三人在府上过夜,并安排好了上等厢房,三人目送周夫人回房后,便也结束这顿晚膳。
时辰尚早,三人并未睡意,便没急着回厢房入睡。
元来忧心忡忡,想在周府庭院中散散心。
柳道长深知少年伤感万分,便有心陪他一同闲步于庭院,柳长生这个小尾巴,自是随师父亦步亦趋。
是夜,明月如斗,繁星稀疏。
月光如水,莹照万物,满院夏花不眠,招展吐芳,然而雅亭边的蔷薇,本就香气馥郁,又仗着满架势众,便独领风骚,萦香霸占了整个庭院。
自惊蛰起,百虫复苏,原本可一直肆意嘶鸣自深秋的,奈何暮春时蛛妖入城,满城的虫儿与早醒的夏蝉,只敢于白昼胡鸣乱叫,夜晚却是噤若寒蝉。
有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白日里,老百姓热热闹闹地欢庆完了,如今该轮到它们了,其动静之大,丝毫不输烟花爆竹,锣鼓唢呐。
只闻池蛙呱呱,蟪蛄吱吱,夏蝉嘶嘶,亦是好不热闹。
奈何少年郁郁,只觉好生心烦。
少年漫无目的地闲走着,不知不觉间地来到昨日吃瓜的花亭中,无端坐了下来,依旧是昨日那个位置,然而物是人非,周老爷夫妇不在,取而代之却是柳道长师父。
元来望向柳道长,问道:“死不应该是这世间最可怕最痛苦的事吗?
老爹却是含笑而终的,周老爷更是甘愿为了一书赴死,周夫人也是毫不惧死。
柳道长应该也不怕死吧!”
“我师父当然不怕死!”柳长生一口笃定地替师父回答道,并随后又加了一句,“长生也不怕死。”
柳道长却没有直接回答少年,而是反问道:“元少侠怕死吗?”
元来摇头苦笑道:“小子有神明庇护,死不了,死不了的人,何谈怕死。”
柳道长是才发觉,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莞尔一笑之后,继而神色肃穆,沉吟道:“其实老道也不敢笃言自己怕死。”
柳长生听了一脸懵然,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元来亦是满脸诧异。
柳道长不徐不疾道:“这世上除非是想死之人,恐怕谁也不敢说自己不怕死。
既然不想死,那多少都有点怕。
怕死,其实并不丢人。
丢人的是,自视命如草芥,甘愿生若蜉蝣,纵死亦如拔一鸿毛,由生向死的窝窝囊囊。”
柳道长瞥了一眼元来,见其听得入神,故而继续说道:“如果不曾修行,一个人的寿命不过百载。
于闲散人而言,蹉跎度日,悠悠三万来天,或许会觉得岁月漫长愁苦。
但于有志者而言,岁月如飞光,人寿不堪煎,苦昼夜之短。
人死如长辞,于世无关。
活着,便要力争朝夕,问心立志。
志者,无雅俗高低之分,亦无正邪之论。
唯心之所向,素履以往,步步成道。
终其一生,不留遗憾。”
话音刚落,亭边的老槐树上,不知何时飞来了一只蝉,倏地长鸣起来,柳
>>>点击查看《山河风流》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