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巫雨便将线团轻轻一抛!
线团向上飞起,原本是悄无声息的,可插了三片竹叶之后,飞起之时竹叶颤动不已,便发出了轻微的响动。这响动实在是太轻微了,常人无法听见,即使听见了,也只是若有若无、隐隐约约而已。
唯修道中人,听力强劲,不仅能够听到竹叶的颤动声,还可以听声辩位,伸手接拿!
扔出线团之后,巫雨便不再发出任何声响,甚至于呼吸都是极其缓慢。他紧紧盯着那线团,看着线团升起,坠下,最后落在地上。
好运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巫雨当好运不懂规则,便说道:“好运,这一关的测试叫做听声取物,我会将一颗线团向上抛起,你依着声音分辨线团的位置,然后将之接住,听明白了吗?”
好运没有回答,只是闭着双眼站在原地。
巫雨注意到,好运的双手紧握成拳,牢牢贴在大腿两侧。
他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正要开口询问,忽有苍老声音传来,“好运,不庸,吃糖葫芦咯!”
好运立时转过身子,拼了命迈着两条小短腿,过不一会,一位老者落在地上,他便撞入了那老者的怀中。
柳如是大笑着,将右手的糖葫芦向前送出,“不庸,糖葫芦!”
陆不庸微笑着跑上前,从柳如是手中接过糖葫芦。
柳如是这才腾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好运的脑袋,柔声说道:“好运乖,不哭,师祖替你教训那个不靠谱的师父。”
巫雨很是无奈,走上前,向着柳如是打开右手,“师父,我的呢?”
柳如是骤然变了面孔,瞪着他,龇牙咧嘴,骂骂咧咧,“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好意思问我要糖葫芦?”
巫雨不服,抬起手指向正在舔着糖衣的陆不庸,“不庸年纪和我差不多上下,他怎么就有?!”
柳如是理直气壮道:“不庸是我徒孙!你算什么东西?!”
... ...巫雨登时语塞,只是干瞪着眼睛。能咋办?
柳如是哼了一声,低下头,却是一副笑脸。他轻轻推开好运,将左手的糖葫芦交给好运,整个动作轻柔缓慢。“好运,这是你的。”
当他抬起头面对巫雨时,又恢复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你随我来!我有要事要跟你说!”
巫雨叹了口气,摇摇头,只得跟在柳如是身后。
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距离,一直来到某块平坦的大岩石前。
柳如是跳了上去,在大岩石上坐了下来。然后他拍了拍身畔的石面。
巫雨心领神会,去到他身旁坐下了。
柳如是开口,却是题外话,“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捡到好运的吗?”
巫雨摇了摇头。
柳如是望着远处,眼神迷离。他的思绪飘得很远,似乎一直到了千万里之外的中土神洲。“那你总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我捡到的吧?”
巫雨点点头,“是一个雪天,在我行将饿死之际,师父发现了我。”
柳如是轻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发现好运的那天,山下是秋天。”
巫雨又点了点头,看着柳如是,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柳如是仍然失神地望着远方,机械地讲着冰冷的话,“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只是山下气候不定,大旱或者是洪涝都会导致欠收。今年便是欠年,我发现好运的时候,好运正缩在一个墙角,他的父亲,站在他三尺之外。”
巫雨点了点头,心道:好运原来有家人。
柳如是继续说道:“打算吃了他。”
什么?巫雨闻言大惊,整个人登时坐得笔挺,望着巫雨,满脸不可置信。
柳如是这才收回思绪,看向他,眼中饱含无奈与凄苦,“易子而食,你或许听说过这个词。在很多人看来,这仅仅是书上的四个字而已,山下世间,却每年皆有发生。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好运这么照顾了吗?”
巫雨的心思很乱。他以为自己的命途已足够坎坷,可哪里想到,就在自己身边,便有一个称得上被整个天下抛弃的孩子。
他忽然明白了第一次见到好运,好运会紧紧低着脑袋。
他也明白了为何好运明明毫无进步,却要跟着陆不庸,说什么“摸到门槛了”之类。因为他怕自己被赶下山啊。
伤感了好一会,他转过脑袋,望向柳如是,柳如是却恢复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望着他,“那个女徒弟怎么样?”
“嗯?”巫雨思索片刻,很快便明白了,柳如是指的是周梦缘。“还好吧。”
柳如是嘻嘻笑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抱孙子?”
巫雨两眼一瞪,又羞又怒,“师父!!!”
柳如是立时大笑着跑远了。
巫雨依然坐在原地,双手抱胸,气呼呼的。师父未免也太过分了一些!只是片刻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双臂渐渐放下了,嘴角却缓缓上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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