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风和日丽,江面平静,碧波万顷,一望无际。
有一艘巨大楼船行驶于广袤无垠的襄江之中,缓缓北上,船尾留下如龙蛇游走的巨大波浪。
楼船高出水面便有三丈有余,屋舍无数,足以容纳近千人居住,更有六个相互独立的巨大储水仓,再大的风浪,都不会有半分摇晃,巨帆上书一李字。
谁又能想到,如此兴师动众,船上客人,就只有一位负剑少年。
崔流川走出位于楼船顶层的豪奢房间,凭栏而立,眺望远处风光,视野开阔,水天相接。
其实他一开始是拒绝这么大阵仗的,只是拗不过李莫申那幅‘不让老子花钱就是跟老子过不去’的架势,只得答应下来,但还是小瞧了手笔。原本以为只是单独调出一艘小客船,没成想还是低估了李莫申的败家能耐。
在那张酒桌上,更是拍桌子瞪眼睛,说小船说翻就翻,哪里经得起风浪一拍?外出游历也要讲究一个开门红,这艘楼船,气派不说,就是襄江调个个儿,都不用担心,安心赏景就是,这才是他娘的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大气。
当时身为长辈的李绪也放下矜持,与崔流川勾肩搭背,醉醺醺地说什么李家贵客,能怠慢了?况且李家的钱不花,留着攒灰啊!
而在那边一直闷头喝酒的夏立也破天荒地接下话茬,“别给老爷省钱,他钱多,不花他心里难受!”
至于茅二毛,就没力气言语了,早给十余坛陈年佳酿干到桌子底下,鼾声如雷。
就是从来没觉得酒好喝的崔流川也被灌得七荤八素,再醒来时,已在幽州府城百里之外。
崔流川双臂搭栏杆上,回想起那夜的荒唐行径,也不由得有些脑壳疼。
再回想起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发现是自己少有的舒心时候,似乎每个人的做派,都与自己的身份背道而驰。武道高手没有武道高手的风范,修道之人没有修道之人的居高临下,反而相当没骨气。心底里却觉得这些人很……可爱。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大髯汉子张巨天的祖宅中。
所以崔流川在这两个地方,逗留的时间尤其长。
可是崔流川心里明白,这种舒心,是其实很难得的。尤其在李家,更是难能可贵,家风能够做到如此,其乐融融,更是难上加难,所以崔流川尤其珍惜。
只是路仍需要走!
没来由想起陶先生的言语。
“人要学会惜福,更要学会知足。”
“人各有志,人各有路,正如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吾,安知吾不知鱼之乐乎?所以不要试图去改变别人的想法,如果他是错的,是与规矩律法相悖的,我们要做的,是让他知道什么才是对的。”
“读书人在书本中读出千钟粟黄金屋之余,愿意为民请命鸣不平,这便是很好的‘分寸’。”
所以崔流川觉得陶先生很值得敬重,因为他的道理,不仅仅局限于书本之中,不是说崔流川见识短浅,就会一叶障目,即便遇到了更多学问很高的先生,可能是士林领袖,也可能是一代文豪大儒,他还是会觉得陶先生是位很好的先生,可能不是最好,但一定是很好。
世上应该有更多这样的好先生。
不是说一定要淡泊名利,视金钱如粪土的先生才是好先生。因为再好的教书先生,都只是为世人传道受业解惑的人,不是那高坐神台的圣人君子,不食人间五谷,也要为茶米油盐发愁,寻常百姓家需要用到金银铜钱的地方,他们一样也会用到。
甚至一些注重视金钱如粪土淡泊名利的‘先生’,所教授之学问,自然是好的,可那些高屋建瓴的道理,对于一心求金榜题名光耀门楣的市井百姓,还是太过遥不可及,反而会适得其反。
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家里都揭不开锅,你却跟我讲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这就有点过分了。‘分寸’二字,也是如何做一位好先生的学问,该与什么人传什么道授什么业解什么惑,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再高屋建瓴的学问道理,若只是居高临下去看待世人,再怎么高,高入天际,都不过是无根浮萍,再小的道理,落在人间能够落地生根,薪火相传,那才是真的好道理。
这也是崔流川这些日子以来与陶先生的相处之后,自己悟到的浅淡心得体会。
受益匪浅。
江风拂面微凉,换上一身青衫的崔流川站直身子,笑意闲适,如果再头戴玉簪腰悬玉环,再背上一只竹箱,应该就像个真正的读书人了。甚至有可能与玉树临风沾那么一点边。
瞥了眼自己房间旁边的那间屋子,大门紧闭。依稀记得在被李莫申流里流气的言语劝酒的时候,微醺的白衣关景山便和武浅一同离开酒桌,根据武浅的说法,是临别之前的最后一次闲谈,所以颇为珍惜。
武浅之后闷闷不乐了好几天来着,似乎跟关景山十分聊得来,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只是崔流川有些想不明白,这身份地位悬殊的一人一鬼,是如何能聊得到一块去,不过再一想到李府的风水,就有些
>>>点击查看《十洲剑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