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小姑娘,小姑娘满怀雀跃,不等崔流川说什么,就转身朝爹娘蹦跳过去,两只羊角辫一颤一颤的。
那对夫妇眼神温柔忘向自家闺女,崔流川对那对夫妇报以善意微笑,那对夫妇察觉到这边视线,同样点头致意。
小姑娘赠水,读书人饮水。
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话的陌生人,却又都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目送那一家三口离去后,崔流川靠着书箱闭目养神。
再次睁开双眼,已是半个时辰后。
崔流川掸去身上灰尘,背起书箱,尽量走在树荫下避免被毒辣的日头暴晒。
一路走来,除了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岭,崔流川都以有些小把式的读书人应有行径作风严苛律己,甚至看待事物的方式态度,都有意无意开始与本心有所细微偏差,有时回过头来以旁人眼光纵观全貌,恍然如梦之外更是细思恐极,长此以往下去,他还会不会是他,是不是会变成披着崔流川皮囊的另外一个人?那么他的本心,还会不会是他的本心,而不是变成另外一颗人心!
崔流川不敢多想不敢深思,因为他似乎已经对师父人性本善恶皆有之的学问脉络产生动摇,不是敲竹杠般的胡乱编排,更不是因为与如今深入人心的儒家‘人性本善’背道而驰。
他希望这是身在山中不知山的灯下黑。
大地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马蹄声渐起如神人擂鼓,视野所及之处,尘土飞扬,一队身披甲胄的骑兵纵马北上,人数约摸在一百,为首一人是位面相阴沉却并不披挂甲胄的佩刀年轻人。
世俗王朝历来不禁绝江湖人持刀带枪招摇过境,但私藏甲胄却是谋逆大罪,这队披甲骑兵应该不是正经八百的军中骑卒,不敢在旁边宽阔的驿路上纵马驰骋更是证明了这一点,但又不合常理地披挂甲胄,这位鲜衣怒马的佩刀年轻人显然家世不同寻常。
那位面色阴沉的年轻人只是瞥了一眼那位青衫少年郎,便不去理会,目视前方,眼神阴狠,下意舔了舔连日奔波已经开裂的嘴唇,恨不得将那蟊贼用这百骑马蹄碾成肉酱,若是平日里遇上这么位负笈游学的读书郎,他不介意让这初出茅庐的雏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心险恶,只是如今形势容不得他去想那些乱七八糟,胯下这匹良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出身彪炳家世煊赫的年轻人嗓音沙哑道:“姓黄的,别落在本公子手上!”
短暂的喧嚣过后,崔流川依旧缓步慢行,只是在往前走了十余里,眼前一幕让他戾气横生,杀意凛然。
先前赠水的一家三口惨死道路中央,血肉模糊,显然是躲避不及时,被沉重马蹄反复践踏所致,羊角辫小姑娘被娘亲护在身下,但依旧被连绵不断的沉重马蹄踩碎五脏六腑。
崔流川紧握双手,骨节发白,继而松开,扯出一个牵强笑容,伸手抚摸小姑娘黝黑脸颊,小姑娘仍是死前惊恐神情,泪痕未干,不曾瞑目。
他放下竹箱,取出风起剑,只在襄江出鞘过后便闭鞘养剑意的风气凛然出鞘,剑气大盛,一拍剑柄,三尺剑斜插入地面,砰然一声,炸出一个大坑。
崔流川将一家三口在道路旁安葬之后,换上一袭白衣,收书箱入剑鞘,背负朴拙剑鞘,手持风起剑,一掠而走!
——
斛律安冉在看到那只蟊贼仓皇逃窜的淫贼身影后,也不去做那蠢笨到极致的无聊举动,笑容阴森,先前被那不长眼贱民拦路所积蓄的满腔怒火终于有了宣泄的源头,手臂高高举起,迅猛落下,身后上百骑卒兵分三路,形成合围之势,与此同时这些久经沙场的骁勇骑卒箭矢齐射,不给那滑溜如泥鳅的淫贼突围机会。
那人埋头狂奔,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辗转腾挪躲避飞掠而来的箭矢,使出吃奶的力气高声嘶吼道:“斛律安冉,老子要是死在你手上,你妹妹可就成寡妇了!”
斛律安冉杀机涌现,狠夹马腹,浑不在意胯下这匹千金良驹已然炸肺,迅猛加速将距离拉近至两百步,气机罡气炸开,脚踩马背借力一跃向前冲去,胯下良驹脊椎崩断,脊背塌陷,连带着皮肉被斛律安冉的汹涌气机炸烂血肉横飞,连日马不停蹄奔袭八百里的千金良驹瞬间断气,在地面擦出数丈变作一滩烂泥。
斛律安冉直到距离那祸害自己妹妹的罪魁祸首一丈时,左手握刀鞘,右手抽刀而出,才阴森开口道:“给我死来!”
一刀立劈而下。
那人知晓自己避无可避,手中长枪横扫向一身刚猛气机已攀升到顶点的斛律安冉,只是嘴上仍不得闲,瞪大眼睛厉声质问道:“斛律安冉,你来真的!”
斛律安冉气机仍倾泻如潮水,脚尖轻点鸣颤不已的枪身,再次乘势一跃而起。
黄钟吕也不是因为斛律世家在慈州一手遮天就心慈手软,否则就不会有胆子去偷斛律大小姐的芳心,手腕翻转长枪就以一个狠辣刁钻的角度向上刺去,这一枪捅瓷实了,就是从命-根子捅到天灵盖的透心凉。
狗屁的慈州斛律世家,又不是天底下姓斛律的都是皇侧近臣,他娘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血脉渊源,就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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