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衣大袖肩有白鸦的年轻人步步登高,来到山巅。
之前那边枯坐一位灰发武圣,如今端坐一位鬓角青丝变白发的十境武修。
身旁还有位中人之姿的年轻女子,靠在他肩膀上轻轻睡去。
吴青缓缓开口说道:“没用的,武运或者气运,才是镇压九婴的关键,修士境界再高,都是徒劳。”
黄弋显然是在以紫府境修为强行帮丈夫分担压力。
赵煜嗓音沙哑,苦笑道:“拦不住啊!我现在丝毫动弹不得,嘴皮子劝也不顶用,搭把手,先把我媳妇安置在山下那边。”
吴青叹了口气,衣衫墨渍流淌如水,变成一只肥胖黑鹤,驮起黄弋飞下山去。
赵煜皱了皱眉头,“你这肥鹤也忒没品了点。”
吴青洒然笑道:“年少时术法不济,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赵煜突然恶狠狠说道:“姓周的是不是跑路了?他大爷的,早知道打死也不来这里遭罪!”
吴青缓缓摇头道:“没有,不过可能要晚些才能回来。”
赵煜神色悲苦道:“我觉得我可能上了贼船了。”
吴青看着年轻人鬓角白发,没来由有些心酸。
当年的周道载,是那般的意气风发潇洒不羁,让他都有些心生羡艳,谁说山下江湖就只有断头莽夫?
短短百年光阴,便将一位大道坦途的十境武修,变成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好鬼的样子。
实在坎坷。
林冕之外,又有多少如周道载这般存在,在背后承受不可承受之重。
赵煜艰难抬头,咧嘴笑道:“周道载以一国武运入道,我是以一洲武运破开的十境瓶颈,怎么说都应该是我更厉害一些。”
吴青心中大定,笑道:“可周道载在这百年岁月中,成功破境了!”
赵煜神色古怪道:“就算不夸我,也别打击我啊,不然我撂挑子不干了,有你们头疼的。”
吴青连忙摆手,“可别,不然我姐姐非打死我不可。”
——
这几日客栈中一片安静祥和,寂静得人心惶惶,就连那些扒墙头凑热闹的城中青皮都不见了踪影,好似成为了一座遗世独立的桃源之地。
客栈老板不是没有私底下做过努力,然而都是徒劳,在方薛两家严密把控下,这间客栈,只准入,不准出。
崔流川除了醒来当日去过一次童谣房间,其余时间都闷在房间里孜孜不倦地疗伤养伤,以及颇有破罐子破摔意思的闷头读书。
这天夜里,没了用武之地的小木棍垂头丧气地敲响小白脸儿的房门。
崔流川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小木棍,小声问道:“有事?”
小木棍顺势就蹲在地面上,双手使劲挠头发,挠了半天,也没挠出个所以然来,神色委屈道:“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掌柜的都三天没打我了。”
然后小木棍突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圈子,口中碎碎念,“三天没打我,都整整三天了,而且还不搭理我,到底咋个回事嘛!你说,掌柜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然不会不打我……你也知道,我一天不挨打,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欠揍,膨胀得厉害……”
崔流川神色无奈,这还挨打上瘾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崔流川将手中书籍放在一旁,笑道:“就这么喜欢挨揍?青娘掌柜的没心情,其实我可以代劳的!”
小木棍突然瞪眼怒道:“那能一样?”
崔流川反问道:“怎么就不一样了?反正都是挨揍。”
小木棍气恼道:“跟你说话真费劲!”
说完小木棍就怒气冲冲转身就要夺门而出,结果就如同小鸡仔般被人一手提溜起来。
小木棍刚想转头开口骂娘,就被崔流川拎到身后,神色平静道:“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
直到崔流川背剑推开房门,小木棍才看到客栈外边的火红一片,好似那夕阳西下时的火烧云。
方坪掀起马车帘子,对不远处的薛稳笑道:“有劳亲家了。”
薛稳手持一杆长矛,笑容温和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方坪那只老狐狸放下帘子,狠狠戳在并蒂莲中妹妹口中的龙头拐杖才缓缓取出来,至于另外衣衫凌乱的女子,早已昏死过去,冷笑道:“想坏老夫好事?”
那名女子干呕不止,万念俱灰,眼神悲悯望向已经彻底心神崩溃的姐姐,百感交集。
做她们这行的,从来不敢奢望什么善始善终,多活一日便是多赚一天,女子清白清誉在她看来更不是什么值得珍惜的东西。
她也曾想象过姐妹二人究竟是什么下场,或凄惨或淡然,很多很多,唯独没想过是这般生不如死。
方坪双手搭在龙头拐杖上,笑容玩味道:“不愧是野路子出身的修士,不出意外,身子支撑一年半载应该没有问题,也省了老夫苦寻鼎炉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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