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柳含烟带来友谊的感动的还有她的另三位知交,华阳三老,这三位老人加起来有两百多岁,他们中最小的一个也已年过七十。三人不仅文采享誉朔月、品行受人尊重、更十分懂得养生之道,因而他们个个有着名流公子们的才思,外表也都是让人看上去便觉干净祥和可亲可敬的老人。在朔月,他们有岁寒三友的美誉。
柳含烟与三人成为知交,却不仅是因为他们的声望与才学,柳含烟觉得自己很喜欢与老人为伴,这可能是受了自小就与杨文儒亲近以及对杨文儒的那一份依赖感的影响。柳含烟的直觉告诉她上了年纪的人是安全的,他们没有少年人的轻浮与多变,岁月的磨砺使他们的气质安静优雅,心态平和宽容。他们的一切都是得当的不失礼的,他们没有可以燃烧自己燃烧对方燃烧爱情的冲动与热情,因而,便不会有一切燃尽灰飞烟灭的危险。他们是烛光,不执热,却一点点的隔着空气将那温暖与光亮慢慢的渗透给对方。
清河君完全不介意老人们偶尔看她时的目光里带出一种超出友谊与亲情范畴的暧昧,或许他们在自己身上看到了那个曾经让他们心动不已曾经让他们年青的生命之火为之燃烧的美貌女子,那女子现在怕已是鸡皮鹤发或者已化做一刨净土了。因而能短暂的温暖一下这些已经快走到尽头的生命,能让他们回忆一下曾经的激情岁月,是柳含烟愿意做的事。
清河君就这样,在水面上,在她的船舱里,在一位兄长和三位忘年之交偶尔的陪伴下,过着自己看似平静无波情感却一片荒凉的日子。
在这平静与荒凉之下,柳含烟觉得自己始终在隐隐的期待着什么,有一种情绪、理不清看不到的情绪,始终存在于她的心里,时时牵起一种悲喜莫名的悸动。
直至,凌鸿然夫妻来访,直至,她在凌鸿然口中又听到那个许久不曾提及的名字,柳含烟方才明白,有一些事有一个人有一种情感,是不会随着岁月而消逝的,反之被岁月尘封得越久,对那些事的记忆就越深刻、对那个人的思念就越执热、面对那份情感的感觉就越真实。
柳含烟终于知道,自己内心里不愿面对却无法消除的情绪是什么,那是对曾经的龙孤枫今日的朔月君主的思念,是对那份情感的不舍,其实她与婉儿一样也生活在无望的等待中。
凌鸿然夫妇的到来使柳含烟感到一种由衷的欢喜,她与这位正直忠厚老诚持重的义兄向来感情亲厚,而紫杉君的夫人,是个很开明很有见地的女子,她虽是大家闺秀出身现在又是“主妇”身份但却对青楼歌女不排斥不菲薄,在莫舍的一年里,这位“嫂嫂”常到“鸳鸯楼”探望清河君,并且对柳含烟与赤枫君的爱情予以同情关注与祝福。
清河君在船上热情的招待了凌鸿然夫妇,在席间,他们谈到四处云游潇洒如仙的陈逸公,他们共同的师父;他们谈到凌鸿然的女儿,那是个很可爱四岁幼女;他们谈到刚刚志得意满的迎娶了昭龙郡小郡主,却正赶上朔月国内忧外患,未及被朝廷加封的莫小郡主;他们谈到国家兴亡、谈到柳含烟从吟风剑客口中听说的南方的危机与北方的战祸……他们从傍晚谈到深夜。
终于,在夜凉如水的时候,在一轮明月再度将光华洒满河面的时候,在柳含烟一抬头便可以清楚的看到月亮里那久被尘封的千年之光万年之影的时候,他们谈到了赤枫君。
虽然,在见到凌鸿然之前,这名字就在心头千回百转;虽然,在见到紫杉君之后,这名字就始终在唇边徘徊,可是,在听到那名字的一刻,柳含烟的心,还是猛的一颤,第一次,她感觉到,一个人的一颗心,竟然可以在体内,那样猛烈的颤抖。
“含烟妹子,你和赤枫君从相遇到相知相爱,整个过程我都看在眼里,你们真是一对世间难寻的佳偶,只可惜,赤枫君他……”凌鸿然欲言又止。
“还称他为赤枫君吗?我们应该称他为君上吧,柳儿断言,此事,大哥心中早已了然。”柳含烟抬起头,一双清深的眸,看向紫杉君。
“柳师妹果然冰雪聪明,竟然,已经猜到了赤枫君的身份。”凌鸿然赞道。
“是,正因如此,柳儿才选择离开,为了一己之情,影响他人夫妻之情,尚非我所愿,如果,再动摇到君上之位、朔月之本,那么,无论这情感如何真挚,都不值得原谅!”
“本是无佳偶,怎奈……唉……”紫杉君一声长叹,于静夜中引起悠长、沉闷的回响。
清河君沉默无言。
“此次来新月,赤枫君特地请我来探视清河师妹。这是你走后我第一次听孤枫提及你。含烟,对此我始终十分不解,孤枫的为人我了解,你们之间的情份我也清楚,可是为何,为何在你走后这一段时日,他从未提及过你的名字,回到鸳鸯楼见了人去楼空,他仿佛并不意外,反而很沉着的回到宫中,日日临朝、参详国事、暗中布局,一切如故,不见丝毫异状?”
“一切如常?从未提及过?”柳含烟的唇边,带起一丝微笑,“我,也是一样,因为那名字已刻在这儿。”
清河君伸出如玉的手指,指指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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