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砖表面有青苔覆盖,人迹浅薄,鲜嫩的苔藓上只有几个浅浅的脚印。
地藏堂占地虽广,留白却是富裕,空出中间一处平地,天光下泄,铺洒满地,唯有一只比人还高的焚纸香炉拖出一道影子。
入门正对主殿,经由殿门便能望见地藏菩萨的黑漆真身。主殿左右各有一排简房,房内灵瓮堆垒成墙,供台上神牌灵位密密麻麻。
地藏堂虽时有人打扫,但毕竟冠英阁地大人稀,人手缺乏,正殿大体尚且算得上洁净,这一处处寄放灵骨牌位的小房,就没有那么细致周到了。
供桌角落积灰成盐,横梁吊角蛛网层叠。
烛泪在案台下滴落成堆,又被虫鼠啃咬蚕食得千疮百孔。一盏盏赤铜莲花灯都被熏成黑秽色,灯芯焦黑干硬,纵使添满灯油,仍然火光黯淡。
然则有一处堂房却是例外!
这处堂房位于主殿左侧,与其他灵室相比并无迥异之处。只是内里却全然是另一番景象,灵牌骨坛置放整齐,上无蛛网,下无积尘,神台上锃光发亮,烛火炜煌。香炉中尚有轻烟袅袅,三柱长香还未烧及一半。
一处灵位前,一位身着素衣头插荆钗的妇人半跪半坐在蒲团上,对着灵牌絮絮叨叨,都是些关于女儿的琐碎小事,譬如昨日在学堂随学得了夫子夸奖,前日帮着娘亲洗衣烧饭,今日又学会自个辩小辫子之类的。
妇人一直情绪平平,直若是闲话家常,无悲无喜的。只有每次正视灵牌上的“亡夫崔宏康”几个字眼时,脸上才会闪过一丝茫然与委屈。
她娘家姓江,叫香雪。
这女子命运坎坷,幼时家中贫寒,爹娘将年长的几个姐姐出嫁或贩卖,才能换取口粮。无奈家中境遇并未改善,在她年仅七八的岁数,家中再闹饥荒,于是她被送入一户富农家中当童养媳。
尽管要干活学规矩,好歹吃饱穿暖,公公婆婆朴实粗放,倒与亲生父母无甚差别。那位晚上同睡一张床的“哥哥”,身子不太好,经常整个月都不下床,比香雪大三岁,力气却小得很,连吃饭都需人喂。
可是香雪很喜欢跟“哥哥”在一起,喜欢他说话柔柔的嗓音,喜欢按摩他纤细僵硬没法走路但是雪白光滑的双腿,喜欢难得婆婆不差遣她干活可以跟他一起靠在那张大椅子上晒太阳的时分......
到了香雪十岁“哥哥”十三岁的时候,“哥哥”睡觉时总把她搂得紧紧的,好几次还压到她身上。然后“哥哥”就开始尿床,他让香雪偷偷的洗他的衣裳,不许让爹娘知晓。香雪便偷偷地取笑“哥哥”,只是那些衣裳并不好洗,尤其是裤子,又粘又腥,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洗净。
婆婆某天还是知道了“哥哥”尿床之事,可是婆婆她却很欣慰和高兴,直呼“我儿长大了!我儿长大了......”
后来“哥哥”越尿越多,身子日渐虚弱,婆婆再没有笑容,只顾四处寻医,还勒令香雪不得与他同床而眠。
过了小半年,“哥哥”便不在了。
那段时日婆婆日间哭夜里哭,终于有一天着了魔,将香雪狠狠打了一顿,不是往常那般拿藤条竹板打,而是拳脚相加,嘴里还骂她是“扫把星”、“狐狸精”、“瘟神”,和诸多香雪听不懂的恶毒诅咒。
十岁的香雪遍体鳞伤被赶出婆家家门,又遭娘家嫌恶,视之为奇耻大辱,骂她败坏门风,不肯收留。
流落街头数日,食不果腹,婆家娘家不闻不问。幸得一位染织坊的女长工怜情她的经遇,将她带回布坊,更与坊主求情,让她留在坊中帮工,才算有了栖身之所。
香雪性子坚韧聪慧,知晓自个儿栖身染织坊决不可让人小瞧,于是勤学苦练,才几年时间,不仅成为一位织女,还耳濡目染学会了点染花布。
不再为生计发愁之后,她又学起了针绣,香雪在手艺上倒真颇有几分天才,很快就成为左近为人称道的年轻绣娘。更胜在她年轻擅学,借着为教书先生之女描绣手帕衣物的契机,求教写字作画之法,再将所学融入针线当中。
俗物与雅物的买价,自然是天壤之别。
江绣娘的名头很快传遍十里八乡。
民间绣娘大多农户出身,大字不识,针线活比江绣娘精细的不乏人在,只是要以铁针为笔、丝线为墨刺出字来,甚至挑选映衬绣图的寓意诗文,那便万万做不到。
香雪诗画看得越多,领悟便越多,渐渐摸索出留白、显意、传神的手法,尤其擅长绣石榴枝上的寒蝉,题字非出经典,而是她自个儿的小笔,只有一句:“蝉小泣破秋意减,香老染尽霜无寒。”
二八之年初夏雨,恰遇一位读书人。两人同在一把伞下走过一程路。却不料缘之所至情之所起,两个年轻人来往渐密,终于互倾情愫,互表钟心。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身。
香雪告离染织坊,与丈夫同居同住。妻子染布刺绣,丈夫写字读书,夫妻俩如胶似漆,日子过得很是快活。
只是男子心怀功名前程,第二年春天便与新婚妻子告别,要去考取功名。香雪劝求不得,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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