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有人,与之串谋!”
短短儿八个字,却好似一串焦雷打落下来,震得油砖地面一阵震颤。
殷玉瑶蓦地收紧眼瞳,一手撑住桌面,好半晌才沉着嗓音道:“依你看,这宫内之人,是谁?”
殷玉恒摇摇头:“我暗中调查了多日,竟不得要领,只肯定一点,这人无论是对宫中的地形还是人事,甚至是内外规矩,甚为圆熟,可以通贯地为自己所用,却丝毫不受其阻碍,出入便当,有如自家府宅。”
“竟有这等事?”殷玉瑶越听,越是心惊肉跳——任哪一个皇帝,身边潜了这么个人,都是睡不宁卧不稳的,更遑论其它?
“这个人,”她略一思忖,踌躇道,“会是安宏慎么?”
“末将先时也疑是他,可安宏慎昨日已押进天牢,外边儿韩元仪却仍然在活动,看这情形倒不大像是他,但要说全然撇清关系,却也不能够……”
“难道,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不成?”殷玉瑶眉心间一阵突突乱跳,直觉一大块铅坨子压下来,让她呼吸渐促。
“……”殷玉恒沉默——近日发生的事太多,一件接着一件,他虽冷静沉稳过人,却也分析不来,只觉桩桩件件透着诡异,细察又了无痕迹。
这些年来,他掌宫中禁军,捕风捉影诡谲阴杀的事倒也见过不少,只是这一次,对方的行止仿佛有些不在他盘划之内。
“依你的意思,不处罚韩元仪,任他在外撺掇生事?”
殷玉恒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条分缕析地道:“请问皇上,若是惩处韩元仪,将以何等罪名?再有,去了一个韩元仪,皇上能够保证,不出来第二个,第三个张元仪,李元仪吗?”
殷玉瑶闻言一怔,作声不得,却听殷玉恒继续言道:“这些困扰的本因,不在韩元仪,更不在外朝,而是宫内,也是——皇上心中。”
“朕心中?”殷玉瑶面色一凛。
“不错,”殷玉恒坦坦荡荡地看着她,“若皇上自个儿不乱,天下间便纷扰止息;倘若皇上自个儿失了主张,则稍有纷争,即可酿成大祸!”
仿佛一根极尖锐的针,猛然插进殷玉瑶的心中,混沌思绪刹那空明。
“朕明白了,”盯着殷玉恒的双眼,她一字一句地道,“朕若持心如一,外人外物皆难动之,治人治天下皆易;朕若无法持心如一,外人外物丝毫纷扰,便会成为屏障,迷惑朕的双眼,让朕失去应有的判断!”
“正是这话,”殷玉恒微微点头,“皇上只须记住,不管天下人如何,皇上只一心推动一切,朝既定路线前进便是,或可小有偏差,但切勿走上歧道,否则回头便难了。”
“嗯,朕理会得,”殷玉瑶微微颔首,“对韩元仪,朕将下旨抚慰,令其原职办差,文其过饰其非,以松懈其警戒之心,使其认为朕软弱可欺,彼若张狂之,必会漏出形迹。”
“这只是其一,韩元仪不足虑,他纵使破出胆子,想要的,也不过‘利禄’二字,但宫中潜伏之人,恐篡算的,乃是‘江山’二字,皇上却不可不深虑之。”
抬手轻抚额际,殷玉瑶脑中阵阵钝痛——这才登基多久?怎么就凭空掀起千层万层浪来?一时竟教她疲于应对。
但,她毕竟已不是当初那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水村少女,纵使四面楚歌强敌环伺,甚至身临绝境,她也有了一份从容应对的气度。
“今日之议,先如此吧,”抬起头来,她的面色已然平静如常,“朕相信,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那倒是。”见她如此,殷玉恒心中长长松了口气,眸中一丝亮光划过——他深明白,其实千难万难,只要当事之人不觉为难,便总能想出克化的办法来,怕的就是人心自乱,反生更多的枝节,作为一个王者,天下间能够真正帮到他(她),从来只有一个,那便是——他(她)自己。
殷玉恒离去之后,殷玉瑶来回在殿中踱着步子,思路渐渐变得清晰——殷玉恒说得没错,她似乎每作出一个决策,暗中便有股势力与她抗衡——而她要做成一件事的决心越大,所遭遇的阻碍也就越大。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将降大任?
想至此处,殷玉瑶唇边不由绽出丝苦笑,而眼下最艰难的,莫过于她在明处,而对方在暗处,对方窥伺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却不知道,对方会在何时,会在何地猛地杀出一横枪来。
恐怕世上千千万万人,谁都不想陷进如斯境地——而一旦陷入如斯境地,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只有选择伏首投降,唯有一人,可以强悍无比地杀出。
这人,便是御于千千万万人之上的,强者。
“我在明,敌在暗……”反复念叨着这样六个字,殷玉瑶心内忽然一动——
……
“圣旨到!”
随着一声宏亮的高喊,韩府中门大开,韩元仪一身大红官袍,稳步迎出,撩摆跪伏于地:“臣领旨!”
“礼部尚书韩元仪,为官数十载,虽有小过,但瑕不掩瑜,顾念其才干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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