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承泰八年七月之后,殷玉瑶一日-比一日安静下来,似乎有意收敛了从前的锋芒,而变得恬淡宁定。
群臣们都意识到了她这种情绪上的变化,不由再次开始议论纷纷,一股主张“还政”的漩流,从四面八方朝殷玉瑶围逼过来。
明泰殿。
斜倚在榻上,殷玉瑶双眸微阖,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容美丽依旧,只是额头上,增添了几许细碎的皱纹。
一道人影悄悄地走进,立在屏风前,静默地注视着她。
羽睫轻颤,殷玉瑶缓缓睁开眼眸,然后扶着椅柄慢慢坐起:“你——”
“皇嫂。”男子的嗓音有些低哑。
“哦,你坐。”殷玉瑶的神思却有些恍惚,“这会子怎么进宫来了?”
“昨天夜里,有人去了我府上。”
殷玉瑶仍自静默,并未接话。
走到锦凳旁,燕煌晔侧身坐下:“皇嫂就不想知道,是谁?”
“这重要吗?”殷玉瑶朱唇微启,玉音清晰,“他们去寻你,自然有他们的目的,若你愿说,我便听,若你不愿说,那也没关系。”
燕煌晔涩然地笑了:“皇嫂,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没变。”
“你不也一样?”殷玉瑶看着他,眸中多出几许浅浅的暖意。
燕煌晔的呼吸猛然一窒——二十年了,没想到当初那一段懵懂的情事,在自己心中,竟然根植得如此之深,或许,对每一个男人而言,真正单纯的感情,只属于那个年少的时期,过了那个阶段,什么样的感情都将不再纯粹,而搀入世俗的利益算计,包括他的皇兄——最初遇见她时,他看见的,根本不是她那颗朝露般澄净的心,而只是她玉莲圣女的身份,只是她身上可以利用的价值。
只是她太过干净,太过勇敢,太过明媚,而最终,用自己的爱,纯化了他的,这才维系了一段横亘一生一世的情。
皇兄,能遇到她,你真的好幸运!
“皇嫂纵不介意,外头的人却不知生出多少想法来,臣弟只是怕,动摇国之根本,更损了这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太平盛世——倘若如此,岂不辜负皇嫂如许多年来的良苦用心?”
殷玉瑶怔怔地看着他——也许这天底下,现今敢如此说话的,也只有他了吧?微微地,她坐直身子:
“依你看,我该怎么办呢?”
“臣弟请旨,出京寻找承寰,他才是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
殷玉瑶心头蓦然剧震,不过继而摇摇头:“出京可以,但不必寻找承寰,一则十八年之期未满;二则,朕手头还有几件大事,没有办完呢。”
听得这话,燕煌晔却是一呆——什么叫作“出京可以”?
他目光紧凝,细细地看着殷玉瑶,却从那平静的眉目眼眸,着实瞧不出什么来,只觉一口气堵在胸膛里,怎么也出不来。
千言万语,难以成说,明明咫尺的距离,却好似天涯之远,准确地说,从遇见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始终有这样的感觉。
今生今世,她是他的嫂子,也是他的君王,除此之外,他们二人之间,再不可能有别的关系。
一瞬之间,燕煌晔心中升腾起无穷无尽的苍凉之感——自己这一生的心事,或许,真的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罢了。
背转身去的刹那,他忍不住死死地咬住嘴唇——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一分离,很可能就是永生。
他再不会看到她。
而那段轰轰烈烈的岁月,也将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被历史的风尘淹没。
英圣帝,明光女帝,将成为大燕史册上,两个干瘪的名词,千百年后,或许他们之间的故事还会流传不息,但,有谁记得,他们是怎样地相爱过?
燕煌晔的脚步愈发蹒跚,很多次他禁不住要回过头来,想冲回到她身边,可这又能改变什么?二十年前他冲动过一次,以为凭他的力量,能带她离开,可事实证明,那只是他年少幼稚的个人行为,对整个大局毫无意义。
可是他从来就不后悔,因为他至少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心,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如此。
而现在,这段原本只属于他个人的私秘情感,即将退出他的生命,他却那样地痛,痛到无法呼吸。
她从来不曾回应过他的爱,也不可能回应,这场宿命的相遇,从始至终,只由他自己孤单完成。
可是……瑶儿……在这分别的时候,请容许我这样叫你,我仍然要感谢你,走进我年少的生命,是你丰富了我对生命的认知,对于“情”之一字更加深刻的理解——你的选择并没有错,我的爱,相比于皇兄的爱,实在不值一提。
晚夏的风吹过,殿外紫樱花的花瓣纷扬而落,牵动无尽的离愁别绪。
她看着他走远,微微地抬起手,朝着他的背后,却始终,一言不发。
她记得他们之间交错的每一个瞬间,都是那样地风轻轻,云淡淡,他的寂寞,他的孤独,他的刚忍,她一点一滴看在眼里,藏在心底,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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