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嫁给了竹马兼新科状元姜启君。
却不想,成婚第一年我就死了。
1
我叫李馥棠,是江州姜氏的长媳。
这是我死去的第一年。
我的记忆停留在马车跌落悬崖的那刻,奴仆的哭喊,滔滔的江水,将我的生命留在了十六岁的白昼。
也不知在黑暗中呆了多久,一直有人在悲戚的呼唤我的乳名。
那时的我像是裹在一个充满棉花的蛋壳里,寻声冲破了束缚。
重回天日时,人间已过了四月光景。
我飘回了李宅,看到爹娘一夜白头,看到家中的奴仆正在悬梁挂白绫。
老人常说,入土才能为安。
江水汹涌,我的尸骨难以寻回。姜家不肯办葬礼,爹娘怕我不能安生入轮回,忍痛由娘家办了这场葬礼。
众人抬着棺材埋入李家祖坟,装着我未出阁时最喜欢的一套衣物。
填土前,娘将脸贴在棺材板上做最后的告别,哭的不能自已,「我的女儿……我的牙牙……」
我红了眼眶,牙牙是我的乳名。
自始至终,我那深爱的夫君,姜启君,都没有露面。
2
我又飘到了姜家。
成亲不足三月,姜家的诸多地方还未曾涉足,唯一熟悉的就是和姜启君的婚房。
这里风景如昨,庭前的海棠花开的正盛。
朝南的轩窗大敞,我顺着飘了进去,房内的景致同我离去时一模一样,就连眉黛盒都是未合上的模样。
没有看到姜启君,我又寻到了书房,远远便看到书案上趴着的人影。
他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蹙着,像是叠起的山丘。
以前我就常说他,明明书房备有小榻,却总是喜欢趴在桌上睡,大夫说过这样对身子不好。
他捧着书卷,笑着尽数应下,「好,都听夫人的。」
如今我没了,又恢复了常态,气的我想捏他鼻子,五指如同泡沫穿过他的脸颊。
我一怔,是啊,我已经没了。
庭前渐渐起风,吹得檐下的风铃叮叮作响,他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牙牙!」
一边喊着一边狼狈的起身,直奔门口,看见门前空空如也,失望肉眼可见的爬上眉眼。
站了许久,他喃喃道,「牙牙,我又梦见你了,梦见你回来了……」
我如被雷击中,愣了很久,望着他的背影泣不成声。
这声「牙牙」,正是过去一年里把我拉出黑暗的声音。
我从未料想,竟是姜启君的执念,将我化作一缕幽魂送回人间。
风气时,日色暗沉。
他清瘦了不少,堇色的袍子宽松的挂在身上。
我记得这件春衫是我亲手给他做的,拿布尺环他腰身量尺寸,他趁机低头亲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骂他登徒子,他笑的更开心,双手开始不安分,道,为夫还能更登徒子。
音容相貌恍若就在眼前,如今春来,已是阴阳两隔。
风停时,姜启君关了门,将桌上的画卷细细拿起,眉眼不舍,「你好久不曾入我梦中,好不容易来了,也不肯多留一会。」
我在,我一直都在。
我哭着想抱住他,仍旧穿影而过,相爱之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再无相见之日。
春去秋来,窗外的景色变了又变,我已经死去两年。
他始终将自己关在书房,对周遭一切都失去兴趣,日日临摹我的画像,从六岁至十六岁。
我看着他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意志消沉的男子,青茬遮面,身形佝偻。
我去世那年,他没有去上京赴任,日日在江边寻找。
他坚信我没死。
他不肯离去,怕哪日我回来了寻不到路,就怀揣着一丝希望,不愿别人提起已故的姜少夫人,也不愿去我的坟头看。
他不知道的是,我的魂魄已经在这陪伴他无数个日日夜夜。
我会叮嘱他好好吃饭,见他伏案而睡会生气,会让他天凉加衣,只是他都听不见。
秋天时,两只大雁南去。
他在窗前望的出神,吟了孔雀东南飞的词,折身抬起一张纸在蜡烛上点燃。
火舌舔上衣袂的瞬间,我在他眼中看出对生的寂灭。
守门的仆人及时发现火光,大喊「走水了」,一边舀缸子里的水灭火。
姜刺史气的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作践自己么?我看,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她不是别人。」姜启君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她是牙牙,是我的夫人。」
那声「夫人」让我潸然泪下,我走的那天早上,他还在我的额前落下一吻,道,「夫人,早些回来。」
为什么意外来的那么突然,甚至不能让我跟他好好告别。
第十日,我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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