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已经深夜了,大和旅社的舞厅里依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汉奸、掮客、特务和流氓济济一堂,群魔乱舞。突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到了一个少女的身上。她一身袭地的藕荷色长裙,轻轻翻着波浪的披肩长发,微微有些上翘的鼻尖,使她与那些袒胸露背的舞女形成了天壤之别。
柴山机关长隆重地向众人介绍:“这是祁丽小姐,刚刚从京都帝国大学医学部学成回国……”
这时,一个消息传来,立即在舞池里掀起了一阵骚动。
原来,市监狱出事了,拘禁在里面的一个重刑犯,以传奇般的机智和勇敢,通过了监狱的最后一道防守。
据说,他换上了狱警的制服,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监狱的门口。卫兵在开门时感到有些面生,刚想盘问几句就遭到了一柄匕首的突然袭击……咽部中刀的卫兵扑到门外,在濒死之际开枪击伤了胆大妄为的越狱者。
现在,众多狱警正在循着血迹沿街追捕。
越狱者卢剑,以前是个恃才傲物的流亡诗人。一二九运动后,他参加了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
后来,整个组织都被迫转入地下,卢剑也辗转来到了梅朵所在的武汉大学。
02
舞池里的秦荻,正与一个日军少佐有说有笑。
听到这个消息,她立即用目光找到坐在角落中的祁丽,投去了一道钦佩的目光。
祁丽默默地喝着葡萄酒,冷艳的眼角渐渐地湿润起来,忽亮忽暗的灯光仿佛就亮在记忆深处。
四年前,祁丽和表妹梅朵跟着诗社里的秦荻,在一个同学生日的聚会上,认识了这个又瘦又高的东北流亡诗人。
他高贵的前额和忧郁的眼神就象致命毒药,竟使祁丽瑟瑟发抖。
慷慨时,他愤怒地握着双拳,刚硬的手背上青筋突现。忧伤时,他伏桌而哭,泣不成声……
突然,他摔掉泪水拍案而起:“面对强盗,我们就是再不济,也不能去撩起母亲的裙角!就算我们都是些不中用的黄口乳儿,也有愤怒的拳头!即使拚死一搏,我们也得捍卫中华的尊严,民族的荣光!”
他低沉的声音很有磁力,使在座的女生仿佛都着了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03
前天,秦荻化装成医院的护士,跟着祁丽去了一趟监狱。
在一个高墙四围的天井中,放风的犯人们三三两两目光呆滞……卢剑还是落落不群,蓬着满头乱发慢慢拖动沉重的脚镣……
他的目光有些暗淡,又旧又脏的囚衣被皮鞭撕成了一些翻飞的布片。他步履很艰难,仍然坚定而自信。凸现的面部骨骼就象坚硬的石头,不为风雨所动。
在祁丽颤动的目光中,他依旧是一个浪漫的诗人,胸中激荡着一曲高亢的国殇。
一片刀光剑影,使他喋血而卧。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锋口残缺的长剑,他的嘴里仿佛还在竭力高呼:“还我山河!”
最后,他硬是支着剑站了起来,卓然独立于天地间就象一尊高大的铜像。
04
满天风雨满天愁,铁镣长街歌从容。
留得千古正气在,沧桑不改夕阳红。
这是他咬破手指,题写在囚室石灰墙面上的绝命诗。
出了监狱,还是祁丽率先地流出了泪来。她喃喃地安慰着秦荻:“不用你说,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秦荻不便于深问,只好把话题扯到了诗社里面其它同学的身上,想起以前的快乐时光。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
05
说起以前的旧事,秦荻笑着笑着就哽咽了起来。
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血洒疆场,昔日欢聚一堂的诗友们,今天都在何方?
凶狠的日寇,黑暗的社会,台上尽是一些与虎谋皮的政客,睁着眼睛一遍遍重复着瞎话……
秦荻挺了挺胸膛,收拾起败落一地的心情,默默地替祁丽补着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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