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一家茶馆见面,他就租住在一个平房里,平时没事儿就骑车走遍京城的各个角落,拿着周妈妈给他的照片,到处找我。
他坐在我对面,整洁干净的灰色衬衫,一头银灰色头发。
他没强求我叫他,我张了张嘴,到底没叫出那句“爸”,从头到尾,我都喊他“父亲”。
他也从周妈妈那听说我被拐走,见到我时老泪纵横。
我和父亲长的很像,他却说我更像母亲。
他拿来母亲的照片,那是一张他俩的合影,照片上的年轻人笑的很甜蜜。
我的确更像母亲。
父亲慢慢叙述,光阴倒流二十四年,到我出生那年。
父亲和母亲是自由恋爱,母亲叫唐辛,父亲开玩笑地说:“你母亲真的像个糖心,她即使不笑的时候也很甜,和她在一起是最让人开心的事。”
母亲在一个乡村小学教书,她是自愿留在那教孩子,就在贵州。
怀孕后,母亲也没有回到城里,临产前几天才回到奶奶家。
关于奶奶家,父亲没有多说。
只说那时候他正巧出差,听说母亲要生了,紧赶慢赶回来,那时母亲已经是太平间里一具冰凉的尸体。
奶奶说母亲生了个女儿,难产,母女都没救过来。
母亲的姐姐曾在母亲怀孕七个月的时候,特意从北京来村子里看过母亲,还送给母亲一块金锁片,上面的名字就是“蔚迟淼”,父亲说,他曾和母亲商量过,无论男孩儿女孩儿都可以用这个名字,小名就叫淼淼,他说他每周都要去看望母亲,即使相隔几重大山,也从未间断过。
父亲抬起泪眼,颤抖着说,我的名字,就取自“相思对淼淼,相望隔巍巍。”
母亲怕弄丢锁片,就缝在一条小被子上,小被子是学生的奶奶亲手做的。后来,我被我奶奶送走的时候,包裹我的就是那条被子。
父亲说奶奶重男轻女。
这么多年,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孩子还在世上;他要我不要怪他。
母亲离世后,父亲就去母亲所在的小学教书,一直到他的DNA和我比对成功。
乡下闭塞,父亲封闭自己,除了授业解惑并不关注大山以外的事。
他说母亲最放不下那群孩子,他要完成母亲的遗愿,母亲的灵魂也许就在他住的小屋里。
去年九月初,他回城参加奶奶葬礼,听姨奶奶说我没死,是被送走的,父亲才去派出所打听,抽血留底。
曾经我以为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孩子,原来我只是不受奶奶欢迎,我的父母都是爱我的。
父亲说,他和母亲知道我的存在时,都特别的兴奋,他们都特别期待我的到来,包括母亲的姐姐。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人送走、卖来卖去,最后又如何被送进孤儿院的,只知道没有爸妈的日子很苦涩。
父亲说晚上要带我去大姨家,他说我大姨人很好,吃斋念佛许多年,听到我还在世的消息时,高兴的几个晚上都没睡着。
离开茶楼,我跨在父亲的手臂上,回去他的出租屋看过,他又和大姨通过电话后,就打车直奔大姨家去。
大姨家住在高档别墅区,父亲说大姨家很富有。
大姨在大门口迎我们,她个子高高的,黑发中隐藏些白发,整齐地挽成发髻;民族风的连衣裙陪着黑色阔腿裤,看上去很慈爱。
大姨见到父亲打过招呼,就开始打量我。看着看着,她就掉下眼泪,“小辛在天之灵该安息了,我总是梦见她。淼淼长的就和小欣当年一样。”
父亲让我喊大姨,大姨拉着我手说进屋说话,还说我们来的不巧,大姨夫和表哥都去杭州了。
大姨先拉着我给观音上香,她掩饰不住兴奋,看来她真的很在乎我。
在客厅坐下后,佣人端来茶水,一闻便知是铁观音,却不如之前闻过的那么香醇。
大姨面容很白,很瘦,像长期营养不良,但是一点不影响她的和善。
我和大姨说了自己过去的二十四年是如何度过,说自己被人捉去山区,后来又想办法跑出来。
大姨点点头:“唉,苦尽甘来、苦尽甘来!大松,你说是不是我这么多年吃斋拜佛,菩萨显灵了?好事连连,好事连连啊!”
父亲叫蔚迟松,大姨叫他大松。
父亲抹着眼泪,也连连点头:“可不是,小伟也没事,淼淼也找到了。唉,小辛要是知道……”
父亲呜咽起来,说不下去。我端着茶水,给这个饱经沧桑的男人递过去,他还不到五十岁,却老的像六十岁的人。
“爸。”我终于喊出来,那么自然。
父亲惊喜地抬头望着我,接过我递的茶水,连连说:“好、好……难为你了……”
我笑着摇摇头,一点都不难,我们是骨血亲情,这声爸早该叫出来。
大姨也抹着眼泪,说要是小伟和他爸也在家就好了。
父亲一口气把茶都喝光了,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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