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布袋扛过来的是三个大汉,脸上蒙着面罩。
他一早就来了祖五步村,这里荒凉且败落,残垣断壁中,带着说不清的死亡气息。西头第一家家中空空荡荡,但是祖宗牌位却还留在堂屋,挂着蛛网。院子颇大,一棵枯槐树,槐树下挖的有一口窖。
宋唯看着挣扎的布袋,捏着鼻子问:“这是谁?”
其中一个答:“一个院子里有两个人,都带过来了。”
宋唯佯装气急败坏:“你们是大师傅的人吗,大师傅把人带过来算怎么回事?有什么用呢? ”
另一个嗤笑一声:“大师傅帮你在这里结婚啊。”
小山本来在口袋里安静地听着,可是琢磨着琢磨着,觉得不对了。
院子里有两个人……两个……两?
姥姥!
他姥姥!
你姥姥!!!
小山嘴上的胶带微松,他费力的用舌尖舔着缓缓地顶开了,咕噜咕噜滚着,一头撞了过去,不分东西南北,破口大骂起来:“M!有病啊!有病你特么治啊!我姥姥八十了,除了能喝稀饭骂骂人,她啥都不会,你抓她干嘛!什么玩意儿什么病!啊?!老子跟你们拼了!!!”
宋唯吓了一跳,说:“你们先把老人解开了。”
第三人笑了,用标准的普通话说了一句:“不行。”
宋唯听得心里一跳。这把嗓音不紧不慢,又很沙哑,普通话不似L市人说的那样僵硬拗口,反而很清晰爽快,颇像陈建伟口述的那个匪首。
小山继续嗷嗷骂着,第三人看着那个滚来滚去的布袋,狠狠地踩在了顶部圆弧轮廓的地方,那是小山的头。
他狠狠踩着,宋唯火压了又压,才顶着青筋,缓缓僵硬地笑问:“大哥,我这样结婚了又有什么用,姑娘铁不情愿,强扭的瓜不甜。这又不是山寨压姑娘,也不是十块钱套套娃,手准眼快扛一个回家就成了。我可怕惹麻烦了。”
他挑衅地加了一句:“供奉大师傅整整三万块钱啊,够买十个媳妇的了,你们就想出这样的昏招?”
说着普通话的那人笑了,嗓音发出的笑极其怪异,他说:“谁说她不情愿呢?”
他低头说了句什么,另外两人便颇利落地把小山的头从口袋中解了出来。小山眼上蒙着黑胶带,被光刺得脖子一缩,却又瞬间觉得脖子上套了什么,一瞬间,像头待宰的羊,套着麻绳,吊在了堂屋的房梁上。
紧接着,一直不做声的豆沙也被吊到了房梁上。
豆沙的脑袋露了出来,白皙而干净的小脸也露了出来,下巴尖尖翘翘,耳朵白白的一团,眉毛稀软,看着就漂亮好欺。
那人笑了,对着宋唯说:“好眼光。”
至于姥姥,晃晃悠悠也被吊了起来,姥姥气得眉毛竖了起来,嘴里呜呜地骂着,十分威武地瞪着一群人,老胳膊老腿挣扎着,眼睛却是亮闪闪的,小山生得像这老太太十足。
宋唯背对着被吊起的三人,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笑了:“你们这些警察,一个比一个鬼祟,你们的生意怎么能做呢,我可不傻。”
宋唯举手:“天地良心,我喜欢这姑娘,不骗天王。”
他假话张嘴便来,豆沙听到,却微微愣了,许久之后,手指轻轻攥了起来,指尖抵着手掌,抵着那块温软的肉。她从前曾经很胖很胖过,身上的哪块肉都是软的,如今瘦了下来,只有掌心还是软的。
掌上明珠,都是窝在这里的吧。豆沙这样想着。
那人慢慢地叙着话,却带着阴狠和狡猾。他问宋唯:“你怎么证明?”
宋唯反问:“需要什么证明?”
那人说:“这样吧,我们玩个游戏。如果证明你真的爱这姑娘,我就帮你杀了她的对象;如果不能证明,我就杀了你。”
宋唯冷笑:“果真做了一手好买卖,杀了我,就没人追究这三万块钱,也没人知道你们是谁;杀了她的对象,你们算是信守承诺,帮我铲除了情敌,照样拿得到三万块钱。但是,你不怕我告发你们吗?”
那人把刀放进宋唯的手中,无辜地笑了:“傻子,是我帮你杀啊,我拿着你的手杀,就这只右手,我们一起杀了他。我有罪,你也有罪,你没有罪,我也没有罪。”
“怎么证明我爱她或者不爱她?”宋唯听完,冷汗都下来了,才知道自己碰到真歹徒,是真天真了。
那人笑了,可那点笑却在这个破旧阴冷的房屋中显得森然。他说:“我给你准备了个好地方,让你们今天就洞房花烛。”
豆沙判断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睛盯着宋唯的后脑勺,看着他以一种防御和保护的姿态,张开双臂站在他们三人面前。
姑娘一声叹息。
傻子,这样坏人会看出来的。
满心善良、自顾不暇、自不量力、自以为是。
蓦地,豆沙觉得自己像一把青葱或是一头小猪,被人掐着,拽着辫子,倒立着,从上面解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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