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云接待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在98年的某一日。
他如今升上司长一职,工作相当忙碌,也难免怀念起之前在S市日夜颠倒、追查逃犯的日子。
有些工作,越往上走,反而越没有意思。
说的正是警察。
如果整日和政策、法规、文件、电报等琐碎之事较劲,即使对于业务研究归于细微科学化,但也失去了在基层的热忱。
小舅子司徒斐如今很了有些人模样,虽然性子依然倨傲,但是总算能以普通人的心情去考虑问题了,而不只是按照自己最舒服的方式去活。
小山的第三指挥部部长在去年以秘令的形式被革去。
他试探性地问过司徒斐,小山的去向,但是司徒斐说了一句有趣又无趣的话:“他是个奇怪的人啊,还是不要探究的好。因为太阳会东升西落,而人呢,总有落叶归根的一天。”
真不像这个混小子会说出的话。
关于人生什么的。
直到他看到眼前的访客。
一个干净且漂亮的女人。
长头发。
从没见过这样干净的眼睛。肌肤也似乎是无暇的。
盖云心中一动。不知为何,他想起小山了。
她自我介绍道:“我啊,是唐小山的遗孀。”
盖云想,果然啊,是那个家伙会喜欢的女人。
可是,突然思维又跳到了“遗孀”二字。
遗孀啊,就是妻子,对,等等,没有说这个,是死人的……妻子的意思吗?
“抱歉,我很抱歉,但是,您是告诉我,小山,不,是前第三指挥部唐部长去世了吗?”他用压迫性的语气问着眼前的女人。甚至因怕她造谣,又或者自己会被利用,而带上了小山此生最完整的标签。
小山的档案也如是写着——前第三指挥部部长。盖云很早以前已经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毕竟,所有或多或少嫉妒过他的人,都挤眉弄眼说着“不过如此啊,早就说过的”“啊,那个天才啊,他们不是爱得不行,怎么,昨天是天才,如今不是天才了吗,哦,也是,都30岁了,再说天才不是很可笑吗?”“唔,我还以为只有我一早看不惯他,见他还要弯腰鞠躬,毛头小子,凭什么呢?”“他和国际毒枭的联系不是早有耳闻吗,怎么今天才撤职呢,还是调查不力啊。”诸如此类的话,盖云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从未再反驳,也知道小山如果在场,必定誓死捍卫别人发言的权利。
毕竟诸多之人,能张口表达意见,比人人噤言要更好不是吗?此人间无禁忌之事。
小山大概会这样理智地、微笑着告诉他。
渐渐地,又有人提出清洗第三指挥部所有的案件卷宗,那些侦破的心血档案都被归集体创作。他们搬档案的那一天,盖云一直冷冷地看着,之后新的部长也来了。
云散了,又聚了。
还是不是从前的那一朵?也无所谓了吧。
没人记得了。
也许有一天,连唐小山这个人也完全地被抹去。
不过,只要好好地活着,就没有关系,不是吗?
盖云一直这样带着希望安慰自己。
今天的这位女郎却带来这样的消息。
盖云用拳头抵着鼻翼,他试图平静下来,但是,那种焦灼的痛苦和强忍泪意的模样,反倒令皮质办公桌对面的女人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总算找对了人。先夫令我不必申诉,我还不信,但是那些旧时的领导都是不济事的。”
女人的中文听起来有些生硬。
“小山不会想要申诉。”盖云忍住悲恸,问道:“我还是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人点头,用纸巾拭去眼泪:“从我们的相遇开始说起吧。”
她的故事有点长,还带着动人的恋爱情节,或许听众是个女人会显得更赚人眼泪一些,但是在盖云这里,有些时候听起来是些许无聊的。
“我没有中文名字,大家都喊我Bella,您也可以如此称呼我。我之前一直居住在意大利,其实我也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中国人,因为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但是收养我的孤儿院中的老师都认为如此。可是你也知道,他们对于亚裔是永远分不大清的。都统称为中国人或者华人。以前我从未为此停留过心思,因为毕竟连饭都吃不饱的早晨、中午、夜晚,拼了命地生存才是放在首位的事情。但是在遇到那个人之后,在他温柔地教了我许多汉字之后,我才迫切地希望排除其他的可能性,只做那个和他一样的中国人。”
比如这段,盖云就不知道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笑。可突然又想起自己为了女人神魂颠倒咬着薄荷烟的样子,老脸臊红了。不过也因为这位女士的提醒,他突然想知道,迫切地想知道,唐小山陷入情网时会是什么模样。
“我第一次遇到他,是因为我偷了一位先生的钱夹。非常羞愧地告诉您,我之前因为谋生的缘故,做过这样的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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