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沈弄这么说,周子留提着的心又重重坠了下去,一路坠向了无边黑暗。
如果是几个时辰之前,他或许能立时立刻把雪灵芝找来,哪怕那是雇主要的东西,他大不了就不接这次的解佩令了,被众盟友再嘲笑一番也无妨。
可阿虞在清醒之前只说雪灵芝被不明来历的人从白巧柔手里抢夺走了,他那时只当好事多磨,反正也不急着完成接令,只管带阿虞孟州城里一边玩一边找,况且白家已经失去了雪灵芝,雇主那边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谁能想,阿虞突然之间就撑不住了呢?
眼下黑灯瞎火,毫无头绪,他该如何给阿虞找新鲜的雪灵芝去?!
八溟站在几人中间,一会儿瞅瞅这个,一会儿瞧瞧这个,最后干脆伸手把被子拉开一些,见阿虞缩成一团躺在里头,小脸上已经开始冒出红红点点的疹子来,他赶紧放开手,捏着兰花指用手帕擦拭指尖。
“沈弄,这孩子没有雪灵芝真的会死?”
八溟是屋内唯一知晓雪灵芝下落的人,但他并没有什么菩萨心肠,这么问纯属是觉得好奇,也有意提醒一下周子留锁定下毒之人。
周子留隶属天风堂,是经常接解佩令的,但他除了轻功之外,武学造诣并不高,是以,为了自保,行令的时候很少会暴露行踪,也不会轻易露脸,因此哪怕有什么仇家,也很难寻到他身上,更别提会对他造成生命伤害。
平安过了这么多年,突然之间收了个小徒弟,也难怪会被人盯上。
周子留猛地抬头,老眼眯成两道缝,从狭缝里透出精明的光。
他听懂了八溟的意思。
如果一定要用到雪灵芝才能救阿虞,那么下毒之人必然逃不开三个目的:其一,雪灵芝若在周子留手上,对方是想为叫他不能将雪灵芝用在想用的地方,最多只能拿来为阿虞解毒,存着纵使自己拿不回去,也不想周子留好过的心思;其二,若雪灵芝不在周子留手上,对方更是要借他之力,去寻回雪灵芝,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要他周子留为他们平白奔走效劳;其三,对方也有可能就是单纯地想要教训一下他,对他下不了手,就干脆拿阿虞开刀!
这么一番推敲,周子留断定下毒的极有可能是白家人!
可是,他想不通的是,短短半天时间,白家人又是什么时候下毒的呢?
难道……是先前在白家打斗的时候?
不应该啊,他记得自己把北宫湘看得够紧了……
莫非是在对了十三招之后,北宫湘有一回故意示弱,手上力道不对,将一枚空心流弹送到了阿虞脚边,他那时候明明已经及时给踢飞了啊!
万千思绪涌了上来,周子留抱头苦思,一脸愁闷。
八溟看着不正经,但遇事从来沉着,沈弄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门道,低声催促周子留:“老周,你仔细回想一下,别遗漏了线索,只要知道毒源,我有把握在一个时辰内配出解药。”
“我再想想,对对,我再想想……”
屋内寂静,苏灼灼见三人都若有所思,知他们是有要事要思虑,便主动端来热水,背过身微微挡住视线,打算给阿虞擦拭身子,突然呀了一声:“你们快看!她……她醒了。”
阿虞真的醒了,顶着一张红肿难辨的脸,也不知道是什么毒素这么霸道,叫她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就浑身冒出红斑红点,很痒,但她此时神识清醒,就强忍着没有去抓挠,而是睁着一双黑亮圆溜的眼睛,喑哑轻唤:“老周……”
“小阿虞!我在这里!”周子留急忙奔过去,一看她这幅模样,眼眶不由烫得厉害,“你别害怕,师父一定会救你。”
她见他面容狼狈,头发乱成一团,连眼角的褶皱都好似多了几道,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声来:“师父,我不想……不想死……”
——阿虞,人无论以什么方法死去,结果终归是两眼一闭,无声无息,但活着就不一样了,活着的人可以有千百种活法。娘要你今后无论遇到何事,都要活下去。
她答应过阿娘,无论如何都会活下去的。
周子留呆住了。
这是阿虞第一次叫他“师父”。
他想起初次见到阿虞时,这孩子就令他惊喜,有谋有略,有胆有识,话不多,但心肠却有些软的,后来几次接触,他处心积虑想收她为徒,她也三番两次加以拒绝。
他还记得,阿虞说过,她在那深山里与小灰相伴可以活得很好,如果出了山就未必了。
他更是记得,自己是那样信誓旦旦地承诺,会带着她闯出一片精彩的天地。
可如今……可如今……阿虞叫他师父了,而他这个做师父的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看着她像荒漠里的一株刚刚从幽暗地底钻出来的幼嫩植物,被毒辣的烈日照得奄奄一息。
他的小阿虞,竟要在他眼皮底下死去了。
周子留从未如此懊悔过。
倘若当初真的让她继续在深林中呆着,这样的雨夜里,她一定枕着小灰柔软的毛发,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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