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将近,一场从夜里持续到白日的心力争斗,已分出了胜负。
当明晃晃的阳光落满山头,一辆轻装马车从寨后山道绕行而出,驾车的壮硕黑奴奋力挥着马鞭,恨不得将马儿挥出一对腾飞的翅膀来。
他胸膛起伏,不时扭头问:“怎么样了!公子怎么样了?!”
“不好……”八溟感到注入容尘身体的内力像是融进了浩瀚大海,被浪头一卷,再也看不见踪影,心中不禁愈发慌乱,朝着车门回吼,“六爻你别废话了,快点!”
“不、不怕……七羽在赶来的路上了,只要能、能和他汇合,公子一定会没事的!对!会没事的!”六爻有些结巴地自言自语,眼眶红了又红,加了内劲将马鞭重重甩在马身上!
吃疼的马儿高声嘶鸣,更加不要命地往前冲!
行出一段,六爻瞅准方向,咬着牙关手上一扯,车子中途调转,冲着山下飞奔而去!
离得近了,遥遥可见另一辆皂青色马车停在一棵茂盛的大树下,五个长相相似的男人围守四周,手中持剑,正神情警惕地到处张望。
一直闷声不语的阿虞在此时掀开车帘,手腕抬起,一枚飞箭破风而出,穿过几人的腰间缝隙,直直插入马车的车轱辘,擦着车辋一箭截断!
因着速度极快,只要马车不动,那车轮看着也依然完好无损。
十里被她吓了一跳:“阿虞你做什么?”
九苏却看得仔细,迟疑着问:“你毁了王复的马车?”
“他活该。”阿虞没什么表情地说,小脸绷得紧紧的,眼底灼亮得吓人。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九苏觉得自己可能要笑出来。
这丫头心中分明是有公子的,见公子被梼杌军伤了,就把气撒在他们主子身上——王复之所以待在林外不进红云寨,为的不就是明哲保身么?
如今马车被毁,就算五鬼能护得他不死,赵蔺那边为了履行皇命,扬眉吐气,也绝对不会轻易放他离去。
王复这些年明里暗里干了多少肮脏事,又牵连了多少无辜的人,赵蔺虽然跟着同流合污,可也不是蠢货,怎么可能不会另留证据伺机反咬一口?
到时候对簿公堂,天子断案,不管鹿死谁手,都是乐见其成的结果。
至于那群会眩术的孩子,与其放到不知深浅的地方,不如让他们今后都为乾坤盟效力。
公子算计之深,思虑之远,早就不是为了寻一个容飞煜这么简单,事实上,飞煜才出了徽州城,就被乾坤盟的人救下,现在应该正在落雪轩里被喂养得白白胖胖。
公子不是圣人,但他也不愿担一个恶名,既有了插手的理由,这一刀下去,自然是要把能砍的都砍了。
木府式微,老侯爷被滇北州牧府控着,如今阖府上下自身难保。
顺远镖局贪心不死,想吞了这条贩卖童子教化眩术的生钱之道,温行威不惜为此和木府结了姻亲,反而自寻了死路。
红云寨表面上闷声发财,其实是王复手中随时可以牺牲的马前卒,光一个顺远镖局就足以让他们岌岌可危。现在廖红儿自尽,狄峰中毒,剩下的年轻山匪,无疑成了一盘散沙。
九苏将两张记录九州七境里,被贩卖运送的孩子名单细致地摊开放好。这是赵蔺给的,可见那的确是个人才,可惜误入歧途,为他人织了十多年的嫁衣裳。
阿虞神色淡淡地听着,低头看向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姓,依然没有说话。
这次的解佩令,只是一个诱因,阿虞没有后悔这一趟出行,躲不过也就不打算躲了。
但是容尘从来都不是会逆来顺受的人,他有千百种法子绝地逢生,根本不需要伤了自己求一回险胜。
就因为她不相信他的真心?他才要这般证明吗?
多大的人了,怎么会如此任性啊……
阿虞转过头眼也不眨地看着容尘。
男人的伤比她预想的还要重,从吐血倒下,到现在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身上的汗就没停过,十里一边擦拭一边死死咬着唇,生怕会不合时宜地哭出来。
阿虞的视线在容尘的眉眼间掠过。
他是恁样清雅温润,宠辱不惊,喜形不见于色的人,竟也会将如此孱弱的一面展露出来,双眼紧闭,眉头时而蹙着,时而拧着,定然是因为身体里的苦痛远超过常人所能承受的。
阿虞静看了会儿,手指在腿边握成拳,忽然往前动了动,九苏及时将十里拉开,八溟也下意识抬头看来。
却见阿虞俯身在容尘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公子若要将真心给我,您需得先活下来。”
话声落定,最先有所反应的是八溟。
“公子他……”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惊喜地发现掌下绵绵热力终于不再是毫无效用,容尘冰冷的身体渐渐有回暖的征兆!
……
随着容尘等人的离去,偌大的寨中,只剩了大汗淋漓的衙役们留守原地,手脚快速地准备押解红云寨和顺远镖局的
>>>点击查看《解佩令》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