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凉风飒爽,未晞的白露恋恋不舍地挂在叶尖,压着叶片微微下垂,其间折出一缕日光,投射到经过树下的马车顶,将顶上的枣红色勾出一层薄金。
这马车是从容府出来的,走的大道,人人都能瞧见上面挂着容府醒目的标识。
风掀起帘布,露出小姑娘秀净的半张脸,那青衫磊落的男人则倚靠在榻上,只让他们窥着一个疏离温雅的侧影。
“是容公子和小少夫人!”有人神色兴奋地冲着车窗招手。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车里坐着的是昨夜刚成婚的一对璧人,大清早的不知道是要去哪里,但夫妻同行,不分不离,着实叫人艳羡不已。
听得声音,更多人往这边欢喜问候,马车速度便慢慢缓了下来。
驾着车一脸不高兴的的黑奴显是奉命赶路,不悦地往人群中扫了一眼,大家顿时吓了一跳,讪讪然缩回手,继续各忙各的去。
喝过喜酒,沾过喜气,是亲近了关系,但他们这些仰仗着容府得以生存的平头百姓,却不能没了规矩。
徽州明面上是大豫的国土,天子的辖所,其实是一州之国。
这里麻雀虽小,肝胆俱全,从官制管制,到佃农商户,样样遵着一套拟定好的规矩,而归根到底,则是以容府为尊,一家独大。
这里每一户人家小到吃喝拉撒,大到结婚生子,容府都是一清二楚的。许多年里,这座平和稳重的州城放出去不少人,也收纳进不少人,可无一例外,他们最终都会成为容府治下的徽州人。
他们敬着容府,但也时时刻刻畏惧着容府,尤其是那深不可测的容小公子,最是叫他们高不可攀,轻易不敢亵渎。
六爻长得吓人,今日又没多少好脸色,只需脸一板,眼一沉,就让人乖乖地把路让了出来。
然而,还是有调皮的童子不知就里地追着马车叫着唱着:“糖豆豆,甜糕糕,吉祥如意百年好。”
大人们忍不住都笑了,这些小贪心鬼儿,是还想着能与昨日一样卖乖,讨回一兜的喜糕喜糖呢。
外头笑声融融,车内的十里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和七羽特意装扮成阿虞和公子的模样,是为了混淆视听,让人以为公子是以容府的名目出的城,殊不知他和阿虞早从徽州的暗道出去了。
十里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公子这次去通州,竟然只带着阿虞和九苏,连乾坤盟来参宴的盟众也没有拨派随行,至今还在城中守着。
难道从来太平的徽州城,会比那透着古怪的落霞村还危险吗?
不然公子为什么要把他们都留在这里?
她伸手推了推像是快睡着的七羽:“你说……公子当真就这么带着阿虞走了?”
“真的还是假的,你看看老太爷那张比六爻还黑的脸就知道了。”
七羽答得漫不经心,心神还揪着一处,他现在想的是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
一个时辰前,公子与阿虞商定过后,决定前往通州参加混沌珠的竞价会。
临出发前,公子将他们几个叫到近前做了此番“掩人耳目”的调派,而后又心疼阿虞还累着,就把她留在院中收拾细软,自己则亲去前院与长辈们告罪,免得阿虞新嫁入门,又急于外出之举,被长辈们视为不孝,指不定还要念叨个没完,白白耽误工夫。
八溟在七羽的医治下,已经生龙活虎,能跑能跳,除了多吐了几口血还得食补回来之外,俨然已是无大碍了。
八溟正和阿虞一前一后地往府外走去,照着容尘的吩咐,向阿虞简要交代自己在路上的遭遇,由于时间紧迫,他说得很快,但几处细枝末节的疑点还是被阿虞一一记下。
“你说依云镇外有官兵?”阿虞脚步顿住,停在台阶上。
八溟点头:“是官兵,但却不是通州的兵。”
阿虞蓦然冷下脸:“看来,这混沌珠是让朝中人也惦记上了。”
八溟没能查清那些官兵的来历,便不再在此事上赘述,反问了另一件事:“九苏说周子留去了柳州,是因为尧讵买了解佩令?”
“嗯,师父出发柳州已经半月有余。”
“我那日夜入依云镇,见到镇上也有个打铁的女子,也姓尧,不过她……”八溟豁然瞠大眼,话未说完,整个人往前踉跄两步,猛地推开阿虞,朝着空旷处狠狠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八溟!”
时时注意着情况的九苏当即飞身而出接住他,十里见状,急忙跑去叫来了七羽。
思绪就此回笼,七羽翻身从榻上坐直,拿过一旁的药箱开开合合,借着这麻木的动作让自己缓过神来。
他低下头,盯着药箱夹层里放着的一支带血的弩箭,眼前不禁忆起方才在庭院中的场景,一想,仍有些余悸。
他自小习医识药,天赋也高,出得药谷后就开始广涉疑难杂症,而今放眼整个江湖,他的医术不敢称第一,也绝对是见多识广的佼佼者,加上行医多年,什么样的病症不曾接手过?
却不得不承认,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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