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已经变了,如同这世界一样,这世界也已经变了,如同人一样。左青莲愿意相信这世间的变化,愿意相信人的变化,因为她回头看时,发现自己跟当初也已经改变了很多。
她想起了小时候,院子里有一棵老梨树,就在靠近院门口的地方,那棵树的年头久远,树皮已经变得粗糙,树的枝桠并不繁茂,想必是接了这么多年的果子,也的确是疲惫不堪了。
不过那颗老树,在左福禄的眼里,却是一颗传家的宝贝,他经常指着那棵树,对左青莲说:
“这棵树是你爷爷年轻时候栽的,一晃几十年了,也从没接过多少的梨子……”
这倒是让左青莲感到意外的,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单凭他爹左福禄的性格,如果有一颗这样的树,早就砍伐掉了劈成劈柴了。
或许左福禄,把这棵树当做一种信仰,或是一种精神寄托,于是在那年的春天,左福禄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颗拇指粗细的小树苗,就栽在了那棵树的旁边。在第二年的时候,那棵树苗便茁壮的生长起来,左福禄削去了这根树苗的尖,又在那棵老树的腰上,割掉了一大块树皮,露出了里面的树干,把那棵树苗一弯,接在了树干上。
左青莲好奇,问他爹这是在干啥?左福禄摇头对她说:
“女孩子家的,问这些个干啥”
虽然他嘴中这么说,但还是告诉了左青莲,他说这叫“桥接”,和梨树已经老了,他的树脉干枯,吸收的水分难以供养上面的树头,现在这样,用这颗小树苗,来给他做水分的补给。
左青莲又在上面,接了一些新的树丫,果然到第2年秋天的时候,树上长出了好几种梨子,左青莲站在树下,仰头等着左福禄摘下一个,一口咬下,酸酸甜甜,味道奇特,特别的好吃,跟之前这树上结的果子完全不同。
左青莲惊异这棵树的奇妙,吃完梨子抬头看左福禄的时候,夕阳的金色的光,顺着树叶的缝隙,照在了左福禄的脸上,他微微的眯着眼,仿佛自言自语的说:
“你看,这棵老树它也变了……”
于是现在的左青莲,也经常在太阳浮上西山头的时候,站在自家的院子里,看着天边的金色,回忆着过去的种种。日子周而复始,早上的晨曦和晚上夕阳的余晖,相隔莫不过一个黑夜。而人是亦如此,恩怨也好,情仇也罢,曾经执着的,突然变得如此淡然。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人不如太阳,只有生来与逝去,却没有轮回。
其实白喜文的变化,是出乎左青莲意料之外的,不过反过来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白喜文这人向来就聪明机灵,做事儿的时候巧劲儿多,所以无论是过去那个时代,还是眼前的时候,他都能吃得开,而且无论他当大夫,还是开这个酒厂,都干得不错。
刘文武就一直跟着他,很快便学会了开车,整天就跟着他,前前后后的忙活,县城里的来回跑,有时候还要参加一些酒局。
他对刘文武也颇为满意,说刘文武有眼力劲儿,做事他是靠谱。这样一来,刘文武做他的助理,三凤在车间管理生产,两口子在白喜文的手下,干的还算不错,风生水起。
又过了一年的时候,他们翻修了那间破旧的屋子,盖了三间瓦房。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左青莲的心里也特别的高兴,虽然过去的那些年,她看不起白喜文这个人,可正如左青莲所想的,人总会变的。
也的确如此,其实一切都在改变。
不过变化最明显的,确实赵一刀,眼下的他,刚刚60多岁,头发就已经彻底的花白,面色也显得沧桑,还接连几天晚上,整夜整夜的咳嗽,有时候咳嗽的严重,便会坐起身来,用手一个劲的拍打前胸,说是喘不上气来。
左青年知道,他向来就有这个小毛病,只不过是这些年变得严重了一些,于是劝他去医院,可赵一刀仍旧倔强,坚持着不肯。
既然他不肯去医院,左青莲别让他戒烟,可他就总说:
“我从16岁开始抽烟,抽了一辈子了,想要戒烟哪那么容易,啥时候死啥时候算吧……”
后来还是白喜文,和刘文武开着车,送三凤回娘家的时候,注意到了赵一刀的病,白喜文毕竟之前是大夫,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后来去现场的时候,给他带回了几副药。还别说,吃了两副药之后,的确有明显的好转。
其实经历了这么多年,大家的年纪都已不小,当年的那些恩怨,赵一刀也早已放在了一旁,人家主动送药,赵一刀也对其表示感谢,白喜文哈哈的笑着说:
“老赵啊,老赵,咱们乡里乡亲的,这么多年,你跟我说啥谢谢呢,你少踢我两脚,我就阿弥陀佛了……”
赵一刀笑了,一晃多年过去,人都已经老了,当年的那些事情,却仿佛仍在眼前,之后大家都年轻,都很冲动,的确如此,人事在变,人也在变。
不过几个月之后,左青莲还是带着赵一刀去了医院,因为他的咳嗽明显比之前严重了很多,难受的时候,心慌气短,总觉得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整夜整夜的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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