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河面,反身朝我游来。
他抓住我手臂那股带着狠劲地握力,仿若为我经年溃烂的伤口敷上了药膏。
心中可笑地涌动着要流泪的暖意时,我又不受控地想:祝浊清她总是对的。
2
我第一次见到祝浊清是在 1996 年的夏天。
那年,县里出资,将村中通往镇上的吊桥翻修为石桥。
村委在村里招工,爹跟着几个村民去报了名。
爹被招上后,整日干的活计是搬石头、筛沙子还有和水泥。极其幸苦,但工钱却按天结。
每日都有钱进账,爹喜不自胜,上工也更加积极。
直到,爹某日工钱被莫须有原因扣了三日,他气恼不过,去和工头争辩。
两人越吵越凶,最后动起了手。
一片混乱中,爹被对方从背后猛地一推,一截树杈插进了他的眼睛。
工头见着血害怕了,他退出人群扭头便跑。
却没跑出几公里,就迎头遇上了闻讯而来的警车。
那天上午,我与娘匆忙赶往医院。几乎前后脚,工头妻子也带着儿子来了。
病房中,大家是怎样嚎哭,怎样咒骂的,我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病房中满是消毒水与便盆残留的刺鼻味道。
那病房格外狭窄,窗户却大得几乎铺满整面墙。
我背着窗坐在爹的病床前,正午阳光晒得我后背刺挠地发疼,我伸着手想去挠,却无论怎么都触碰不到。
闷臭,吵闹,燥热。
唯一好的记忆,是祝浊清推门进来。
她姗姗来迟,穿着与我一样的校服,却周身气质清冽,整个人干净美好的,防若山谷间刮过的清风。
工头妻子见着祝浊清进来,哭得更凶了,她一边哭一边不停将怀中儿子向上颠。
祝浊清接过男孩,在一片吵闹中,听工头妻子颠三倒四地讲了情况。
她听得皱了眉,却仍柔声安慰着:「别哭了阿姨,会有办法的。」
的确会有办法的,但这办法,却是让祝浊清嫁给我那三十好几、又蠢又丑还瘸腿的哥。
爹咬着牙许诺,只要祝浊清愿意嫁,他不仅不起诉,还可以再给两千块的聘礼。
祝浊清嫁给我哥一个多月后。
一次在河边,我问她,她后母到底用了怎样的方式逼她同意。
她笑着,将后母如何逼她就范的事儿,说书般讲成了三回六转。
后母先是拉着儿子磕头,求着她嫁。
见她不为所动,后母又说:如果上诉了,工头判了刑进了监狱,她娘俩儿绝对活不下去。
既然早晚都得死,倒不如现在就一起死了干净。
那女人冲到灶房拧开煤气罐,一手举着火机近乎癫狂地喊着:那就今天一起死了吧,一起死,谁都不受罪。
在这种死亡的胁迫下,祝浊清只有点头。
但她也有条件,嫁人可以,必须得等她高考结束。
我记得 1996 年的高考是在 7 月 7 日,连续三天,到 9 日结束。
我不知道祝浊清坐在考场的三天里,心里在想什么。
但高考结束后不久,她就如约嫁给了我哥。
3
7 月 12 日,天还没亮。
祝浊清的后母便开着辆皮卡,将祝浊清送到了我家。
清早起来,我看见那后母将爹拉在角落私语,爹嗯嗯啊啊地听着直点头。
爹点过头后,喜气洋洋地将祝浊清锁在了屋里。
后母没点头,但她点了钱。
两千块钱,她吐着唾沫手指翻飞点得极快。
点完钱,她也喜气洋洋地上了车,还顺带捎了我一段到县里。
黄昏放学回家,喜宴已经开始。
爹提着一只鸭,和王二顺站在院口说着话。
我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一看王二顺满面春光,抚着他身侧媳妇肚子的模样,我也大概猜到。
王二顺多半又是在说,他媳妇伍花终于怀上了三胎。很大希望是个男娃。
我闷着头要往屋里钻,听到爹喊了我一声。
我想装作没听见,又怕被爹揍,只能垂头丧气地凑近。
爹皱着眉将手中鸭子递过来:「不是说了让你早回来吗?」
我接过鸭子,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爹掏出旱烟,不耐烦地瞪我一眼:「还在这儿站着干啥?去灶房帮你娘。」
我呼了口气,忙抱着鸭子往院里走。
挤过小院划拳吆喝的人群。远远地,我看见祝浊清穿着件不合身的大红外套,站在我哥身边。
周遭充斥着单身汉们嫉妒的阴阳怪气,和不堪入耳的荤段子。
我哥笑得整张脸都裂成了一朵菊花。
笑容使他的眯眼更小,凌乱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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