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上大病初愈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晨光微熹,从窗格间洒落,斑驳在榻沿。
他缓缓起身,但觉胸口生疼,淡紫色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青丝随意披散在肩头,如玉般的姿容略显苍白。
室内清光明亮,卧榻正对面是一张长长的紫檀案几,上面放着几卷经书。
案几侧摆放着两个如意纹方凳,墙壁上悬挂着一柄带着剑穗的古剑。
整个屋子古朴清雅,窗明几净,像是刚刚被洒扫过。
此时,一婢女端着洗漱盆进屋,见少年已起身,赶紧走过去,服侍他更衣。
少年的身子还很虚弱,走路软绵无力,宽袍大袖挂在身上更显单薄。
他朝婢女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他缓步移至案几,提起毛笔,轻沾墨汁,沉思良久,然后在宣纸上一笔一画写着“寒千辰”三个字。
他怔怔地望着这个名字,整个人仿佛定格,周遭的一切瞬间消失了。
泪水不经意间从潮湿的眼角滴落,慢慢浸湿了宣纸,浓墨淡淡地晕散开来。
千辰,你在哪呢?
你可知我一直在找你?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你。我们的约定,你都不记得了吗?
“琰溪哥哥!”
“琰溪哥哥!”
“琰溪哥哥!”
一个娇嗔的声音不停的在少年耳边回响,一个活泼的少女好像随时会从他的背后探出头来。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少年赶紧用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慌忙将写有名字的宣纸揉成一团,随意拿起一卷经书,佯装读书的样子。
一中年男子轻轻叩门而入。
“世伯…”萧琰溪起身向杨简行礼。
杨简急忙上前托起他的双手,谦逊地说道:“殿下不可,卑职受不起。”
“世伯,我说过,我不是什么殿下,这里没有殿下。世伯唤我名字就好。”琰溪轻咳了几下,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胸口。
杨简望着眼前病怏怏的少年,一副明明脆弱却又假装坚毅的模样,心里甚是怜惜。
“也好。在殿下进宫前,卑职暂且叫您公子吧,这样倒也安全些。”杨简淡然答道。
记得第一次见杨简世伯,萧琰溪才十二岁,如今不过三年,世伯的双鬓已斑白,额头的纹路深遂,却是苍老了许多。
三个月前,寒家的灭门之灾,幸亏杨简世伯及时赶到,才在汪洋大火中救下了濒死的琰溪。
那夜,琰溪一把将我推开,昏死了过去。待醒来时,已是十天半月以后了。
琰溪一直待在杨简世伯的家中疗伤静养。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千辰呢?寒千辰在哪?”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因为当时的火势太猛,杨简世伯并不知我的去向,且他探得琰溪一丝气息尚存,情急之下只能先救出琰溪。
顷夜之间,曾经温馨的寒府化为灰烬,只剩一片狼藉。杨简世伯寻遍府中的每个角落,都不见我的踪影。
他找来可信的医官,暗中替琰溪疗伤,一边安顿好琰溪,一边派出心腹之人秘密查访我的下落。
奈何我一路漂流,被老汉救下后,一直隐居在深山。在坊市,老汉又阴差阳错地与寻访之人擦肩而过。
待琰溪身体渐愈,杨简世伯才和盘托出琰溪的身世还有寒家与皇家的渊源。
当年,我的祖父寒荆启有万夫莫敌之勇,挂帅出征平定边壤之乱,晟国节节败退,不得不主动投降。
常州之役,祖父以一己之力护帝周全。后来,战事频发,祖父自告奋勇,一路所向披靡,捷报连连。
因祖父英勇善战,功绩显赫,深得先帝梁邦正信任,授封忠勇大将军。
这本是一段君臣佳话,谁知世事难料。
邦正帝即位十九年,久病缠身,自知时日无多,渐有瞻前顾后之意,又偏听左相董绍谗言,对手握重兵的祖父猜忌难消。
一日,邦正帝突然精神起来,设宴款待祖父。君臣共饮,其乐融融,酒至半酣,邦正帝屏退左右,有意提及过往。
他对祖父说道:“若非荆启倾力相助,朕有今日也未可知。可身为天子,唯思近忧,才无远虑。”
“我邶国如今天下归心,陛下何忧?”祖父一时不解。
“你我既为君臣,也是故交,何妨直言,”邦正帝手持酒杯,缓缓言之:“朕他日弃世,恐君臣异心,兵权旁落,朝廷颠覆,皇室动荡。”
此时,殿外,皇家亲卫军早已整装埋伏,手持兵器,凝神恭听,只等杯盏落地。
“陛下,臣蒙皇恩,备受福泽。多年征战,旧疾难愈,自请归野,请陛下成全。”祖父屈膝跪地,拱手低伏,呈上半块虎符。
邦正帝龙颜大悦,赐祖父丹书铁券,以慰臣心。
自此,祖父举家迁居城外。
因曾遭先皇忌惮,祖父心有余悸,诫寒家后代入仕,远离朝廷纷争,永保世代平安,任白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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