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城的石板大道上,要翻过几个丫口才能到达公路,再从那儿乘车去城里。
老石抹了抹汗水,把肩头的口袋往上提了提,这条路老石走了多少次了,他也记不得了……每次背着大锤走过这里的时候他都要望一望,因为前面那个大丫口上有一颗年代久远的黄桷树,伸出的枝干跨过路的上方,好大一片绿荫……
站在那儿,还可以看见自己的家,而越过这道山梁,则再看不见自己的家了。因此,他每次走到这里都会停下来歇一歇,眯着眼回望一下家,尽管这儿隔家已很远了,根本着不清什么,不过,一抹甜甜的笑意还是会浮上他的脸庞。
那儿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是他的小琴………
一年又一年,少年额头上已悄悄爬上了皱纹。当然老石着不见,他一直以为自己还年轻,还如初见小琴那时。
…………
“老胡,我们一起去城里干工有多少年了呀。”老石问身边的老胡。
老胡笑笑:“你问这干嘛,好像从你结婚不久就开始了吧,开始在村子的周围团转找活干,后面就进了城……一路算下来巳有十七八年了吧。”
老胡有些答非所问,老石不置可否地笑笑:“是不是想老婆孩子了,没出息,离家还没十里远便开始想家了。”
老胡狡黠地一笑,反问:"你不想。”
“不想,这才离家几步呀就想家了。干脆回家把老婆系在裤腰带上得了,免得跟离不开娘的孩子似的,那像个汉子……"老石一通数落着老伙计,知道他不会见自己的气,嘴里便一通胡扯…………
他真的不想家吗?谁信,他的那些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这次老胡没有笑,脸上竟闪过一丝忧郁,他沉默了………
“嘿,怎么啦,老伙计,怎么不讲活。”老石正了正脸色,关心地问。
“其实这一次我是有点不想出来的,现在土地到户了,也不用上公粮了,家里也不缺吃不缺喝了,在家里守着老婆挺好的。这些年,咱哥俩认认真真在家守过她们嘛,没有。做完工久久才回去一趟,有时一月,有时大半年,跟走亲戚似的……老石呀,是她们在守着这个家呀,我们也该守守她们了………”老胡少有的跟老石说了一长串。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哲学啦。”老石嘟囔了一句,不过,很快他也沉默了。
……………
他仔细看了看老胡,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了,下巴上稀疏却根根坚硬如铁杂乱的胡须,线条分明的脸庞上有颗粒感的皮肤有一些干涩,有神的眼晴上方,浓浓的眉毛也不再纤细柔软,变得粗硬,发亮。仔细看,眼中已没有了少年时希翼的光………
老石仔细地回忆,他和老胡是什么时候不经意间就把那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弄丢的呢…………
……………
那时,他总是拍着胸脯指着大锤跟小琴说:“放心,有咱哥俩,一定会让你过上幸福日子的。”她抿了嘴笑,有一丝羞涩,他露了白白的牙笑,眼里是自信的光芒……那情节中有柔柔的光笼罩着他们,宛如童话,也宛如昨天………
后来,他拼命地去跑到城里去挣钱……后来,家里的土房子已变成大瓦房……再弄上个年吧,应该带院的砖房就可以盖起来了吧………
可这些难道就是我从小心目中要干的大事嘛,好像不是太挨边,可如果不是,那自己岂不是一无所成…………
做江堤那次,人家喊他老石是因为他是那一群人的头,可现在还是嘛,或者人们本就应该喊他老石的,不是嘛……
后来跟他一起做工久了的人干脆连老石也不喊了,因他长期背了一把大锤,所以都叫他锤子哥,也许有一点取笑的成分,不过叫着、叫着。叫的习惯了,听的也习惯了……自己是背着一把大锤,叫锤子哥本没错……人家叫的时候他照样把玉溪烟发过去,很是受用………岁月硬是把一个略带贬义的词叫成了敬语………这汉字啊,硬是奥妙哟…………
想到这,老石略有失落感……嘿、嘿、嘿我还有小琴,她一点都没变,依然美丽,温柔………不但会照顾家,还给他养了一个大胖儿子,那小子,小时候可是肉嘟嘟的,那个大姑娘小媳妇不想在他脸蛋上扭上一把………那小子,那小子,咦,转眼间那小子也都快高中毕业了…………
老石彻底沉默了………眼中忧郁之色比老胡还浓上三分………
四十不惑,谁说的。真他娘的扯蛋,老石现在就很惑………惑得竟有了一丝迷茫,很迷茫…………少年,少年真的离他而去了,永不再回的那种…………
时光不紧不慢地走着,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已离去很远,很远………远到连尾巴也摸不着了。
再见,少年,不丶也许是再也不见……
老石的眼中迷离起来,恍若有雾………
……………
他和老胡巳在榕树下坐了多久了,他也不记得了,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已经经年………
“这次出来挣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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