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舅舅不再执着于考取功名,而是将自己缩在染织坊里,意外的也算闯出一片小天地,杨家的染织坊也算是清江远近闻名的了。
杨苛一开门,见是杨芸领着一大群的人,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你…”杨苛还没开口,看见杨芸眼角挂着的泪珠,便不忍心再问了,“都进来吧。”
安排好了奴仆,杨芸拉过关和玉,脸上再度露出了笑容,“兄长,这是你外甥,和玉。”
关和玉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怕舅舅知道是自己一气之下惹怒了关世荣,这才连累的母亲从关府被赶走。
杨苛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揉乱了他原本整齐的毛发,“小子长高了不少。”旋即露出了笑容,转身回到了染布的缸子。
“舅舅,和我想的不一样。”关和玉顺着被揉乱的头发,喃喃说道。
杨芸轻声细语地道:“从前我们还是姊妹三个,自从大姐去世后,他就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第一次落空他说是自己天资不足,要更加努力,第二次被刷下来后,他就沉默寡言了。”
关和玉静静听着,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进了屋子,杨芸说要去帮着杨苛做些什么,屋里便只剩他一人,玉佩顿时腾起一阵黑白雾气,墨忱化形而出。
“娘说舅舅是因为落榜而沉默寡言的,我总觉得有些怪。”关和玉抵着下巴嘟囔了起来。
关和玉随手拂过一旁的书架,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层积灰,可知许久无人翻动了,“因落榜而郁郁终生的人有的是,但有许多并不是天资不足。”
关和玉歪了歪脑袋,追问了起来,“怎么说?”
“若是在皇都里,自然有朝廷命官亲自监督,徇私舞弊之事甚少,而在偏远一点的州府…”墨忱微微抿唇,不再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关和玉已经了然。
“你的意思是,舅舅是那些人徇私舞弊的牺牲品?”
墨忱微微颔首,他方才进这间屋子的时候,他就发觉到了,书架上罗列整齐的书,整个屋子虽然书架上落满灰尘,但书桌尤其干净,桌面上还扑着一张文章,文笔极好,若是这样的资质都会落榜,那就只有那一个可能了。
关和玉还有些不相信,以为是墨忱在为舅舅找补,他微微摆手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墨忱微微抬手,书架开始轻轻晃动,渐渐挪开了墙壁,上面的积灰落下一层,腾起一阵灰尘。
关和玉被呛得直咳嗽,等他挥退烟尘后,看着墙壁,他被怔住了,墙上刻划了一句诗,“监考倚门防远客,巡查醉酒梦新村”。
关和玉抚摸着那一道道划痕,“这是…舅舅划的。”
“住在城里的往往是一些高门大户,而住的偏僻的多是些穷苦人家,防远客便是这个意思,巡查醉酒,多半指的是考试途中有人当扬作弊,但巡查却无动于衷,放任其作为。”墨忱轻声解释着,关和玉这才全然信了他方才说的话,死得咬牙。
“岂有此理,竟有这种事。”
“科举所联系的可是高官厚禄,与一些人来说是再造都不为过,为了一点小利小惠都会原形毕现的那些人,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墨忱说到动容处,也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头。
难得见到墨忱的眼中又几分这样的神采,关和玉小心翼翼地道:“你…是死在这块吗?”
墨忱一怔,意识到自己方才过于激动,收敛了几分气息说道:“不算是。”他垂下眸子,手腕微转,那书架便又归了原处。
关和玉失落的“哦”了一声,看着这一方满是书香气的屋子,他支着脑袋说道:“我是闯了祸,连累母亲也被赶出关府,可我真的不想只是一个籍籍无名,被人圈养的宠物。”
墨忱微抿嘴唇,抬眼试探性地说道:“那你不妨同你舅舅一般,通过科举考出名头来。”
这提议倒是让关和玉眼前一亮,但随即便是一阵忧虑,“可我,又不像舅舅一般努力。”
墨忱轻叩起书桌来,他的身体散发出些许黑雾来,被他把玩在手里,“若你不一试,如何能得知结果如何呢?”
关和玉趴在了桌子上,凝视着墨忱的侧颜,试探问道:“墨忱你呢?你参加过科举吗?”
墨忱的手一顿,旋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掩饰方才的慌张,“你似乎对我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那是自然,你虽然是厉鬼,集众多戾气于一身,但你从不害人,而且你的谈吐,生前绝非寻常人家,是哪家的贵公子还差不多。”关和玉胸有成竹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墨忱无奈地耸了耸肩,“你的猜测倒是不错,但如果我是哪家的贵公子,我又怎么会惨死在这偏远的清江,又为何会惨死呢?”
关和玉怔怔地看着他,一个人如何能把自己的生死若无其事说出来,就像是吹过的一口气一样。
“墨忱…”
墨忱突然起身,再度幻化成一阵黑雾,钻入了玉佩当中,只留下一句,“你若不愿去贡举,便罢了吧。”
>>>点击查看《相儒以墨》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