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书是贾母拿出来的,字迹像是林如海的,不用想,都知道“议”的是谁与谁的亲,必是林妹妹与宝玉。
……怎么到现在还没放弃?
宝钗在心里无奈叹气儿,心里道:这种招数,简直愚蠢的难以想象。
……怪不得林妹妹不来,为这般人这种事伤心忧虑,实在不值得。
刺杀一事引得黛玉被满城人嚼舌头,京城确有流言蜚语说皇家想悔婚的,朝中也确有人,揣着这样或那样的心思,撺掇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甚至还有传言,说是定远侯与长公主夫妇想要悔婚,林家人丁实在单薄,这辈儿就这么一个闺女,填进皇宫本来就是阴错阳差,眼见还惹来无尽的祸患,太子妃的尊荣不曾见着,至今为止,黛玉真正收揽到手的只有戳进骨肉的两把刀子。
可只要一日没下明旨,林妹妹就一日还是皇家的儿媳妇,贾家折腾出这样一份聘书与庚帖,算是打谁的脸?贾敬谋逆,宁府抄斩,与贾敬隔房的荣府倚靠八议之制才捡了一条命,难道不怕皇家恼羞成怒,趁现在正好秋后,新仇旧恨连着算?
贾母也知道,现在不是时机。应该等得皇家下旨悔婚,若被太子“休妻”,必然不好议婚,到时候,说不定宝玉还能……天可怜见,宝玉那一腔痴情!
可是、贾母根本等不了。
老迈的身躯已经愚钝迟缓,手脚控制不住地抽搐,浓痰噎在喉咙口,梗得难受迷了心窍。年老、重病,一点点摧折着生气,贾母只能趁自己还活着,尽力为宝玉“定亲”。
因为贾母知道,按贾政的个性,只要自己一蹬腿,宝玉下一刻便会被撵出家门!
尤其是昨日刚刚传回远在边疆的贾兰的消息,不再是普通军户,成了个文书小吏。
贾兰年纪小,身体也弱,并不适宜从军。但是他识字,还写了一手漂亮的字。手头拮据,贾兰不得不住进驿站靠着帮人写信来挣点铜板,恰好巡边的大头兵发现了这么个小书袋子,觉得比家里的皮猴儿子乖巧多了,于是揉揉脑袋、拎起那细瘦胳膊就提溜了回去。贾兰就这样在边塞城里做了个小小的文书先生,战时协助处理文书,闲暇时教那些个拖鼻涕满地乱跑的小皮猴子识字。
连流都没入的小吏,原来的贾家根本不屑看一眼,可如今没落了,贾政对这个“出息”的孙儿珍惜得不行,因为他知道,官场是讲究资历的,贾兰不上战场没有性命之忧,过个几十年,总能熬出头来。
因此,贾政断不会让逆子拖累孙儿。
因此,贾母带着满眼浑浊的老泪,撑着微弱的气息,在密不透风、一片死气沉沉的阴暗病榻内,熬进心血最后为宝玉谋得一条生路。
只要贾政看着、看着宝玉与黛玉结亲有望,肯定不会再说放弃宝玉……
母子相逆,父子相看不顺眼,却都是祖辈惜孙儿。不知能不能也算得上“可怜天下父母心”。
贾母紧紧握着宝钗的手,湿漉漉的眼眶中再次溢出一股泪,痰卡在喉咙里,说的话只能断断续续:“最近、外头、那些个话……外祖母都知道……委屈你了,委屈玉儿了……”将黛玉配给宝玉,怎能不是委屈?可是、可是,宝玉很好,心地善良、一片痴心,必会善待黛玉的!
宝钗不知贾母心中所想,她也丝毫不关心,低头看,被握着的手。干枯鸡皮与玉白晶莹,油尽灯枯与饱满丰腴……对比,太过强烈。
宝钗艰难地动了动左肩——为保证“相似”真的上了夹板,而后小声,学着黛玉的口气:“外祖母,我、我肩膀疼。”
贾母赶紧松了手,动的剧烈不由咳嗽了几声,痛苦难耐:“咳咳、玉儿……我忘了……”
记得“黛玉”委屈了,却忘了“黛玉”的肩膀带伤,伤得还很重,一路从长公主府颠簸到贾家,也没人问一句到底受不受得住。
宝钗已然站了起来,盈盈福礼,纱帽压得低低,细纱微动、影影绰绰自是一番美态:“外祖母,玉儿还须去拜望两位舅母,先行告退。望外祖母放宽心思,好好养病。”
没听出那句“放宽心思”中暗含的讽刺之意,贾母剧烈地咳嗽着,无法再抓住人,只得艰难地转脖子瞧那轻纱袅袅的身形缓缓退出。刚刚“玉儿”说要去拜望舅母,小儿媳妇与元妃娘娘都算计过黛玉,黛玉却不计前嫌主动去拜望……黛玉也是个好孩子,配宝玉,真是、刚刚好。
宝钗退出贾母的病房,早听得里头咳嗽声声的大夫赶紧涌进去诊治,贾政等围在门口急得不行,还在大夫出来的挺快:“老爷不必忧心,老夫人只是卡了痰,没有大碍。”
贾政总算舒了一口气,却又反应过来“黛玉”就在身边,陡然一僵,赶紧解释或者说掩饰:“外甥女莫怪,实在是你外祖母的病太重了,怕见了你,一时喜极……”
“‘舅舅’多虑了。”宝钗在心中冷笑,眼看贾母确实不行了,可就算要死,也不能由她薛宝钗来吓死,让太子妃戴五个月孝的晦气——谁做的孽,自己来担着,她可不做冤大头。
板着脸的大宫女立即来扶住了宝钗,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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