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握住。
许久,黄衫方在心底叹息一声:世间至真至贵者,莫过于男女爱情也。今情已至此,倘他死于我手,我又何肯苟且独生?——珏儿,我的冤家,此事既不怨你,亦不怨我,只怨你生于帝王之家,只怨我不能违拒父命,如今你且先行一步,黄泉路上前面候着,黄衫随后便来相陪。你我今生既不能成双成配,那就只有三生石上,再证前缘吧!
语毕银牙一咬,于纷纷的泪雨中猛振手腕,“唰”的一刀刺向了榻间……
殿外不知何时阴云四合,微雨淅沥;殿内烛火皆熄,寂若深谷。黄衫抹着腮边断了线般的串串珠泪,脚颤手软,跌跌撞撞的走出里间,一头扑倒在了窗前榻上,就象一只吐尽了丝的春蚕,浑身软绵绵的一毫力气也无,头脑四肢更是麻木得全无知觉。我杀了赵珏,我真的杀了赵珏。幽冥的夜色中,黄衫望着自己黏腻的双手,口中喃喃而语道,这次并不是梦,决不是梦呵!
忽然间,黄衫无限的悔恨了起来:他忍受着家仇国恨的折磨,锥心泣血,卧薪尝胆,终于一步一步顽强的走到了今天;他殚精竭虑,废寝忘食,眼看举旗在即,眼看仇恨将雪,而你却一刀下去,就此伤了他的性命,坏了他的大业。说什么朝廷幸甚,说什么天下幸甚,那是肉食者思谋的事情;而你,不过一介弱得不能再弱的小女子罢了……
与此同时,又有一个声音由远而近,由低而高,悲悲切切的响于耳畔:你赔我哥哥,你快赔我哥哥来!……
郡主,对不起了,我会赔你哥哥的,我会拿自己的生命来赔你哥哥的!父亲,你将这样一件艰巨的使命交付予了女儿,如今女儿总算没有辜负你的嘱托,如今女儿总算跨越情山爱障,一刀刺了下去;可是,你将永远见不到女儿了,因为女儿实在没有分身之术,不能既陪他,又陪你啊!……
“笃笃——当”、“笃笃——当”的更柝声中,黄衫珠泪如雨,口中喃喃呐呐、翻来覆去的念叨着,如痴似傻一般;半晌,她忽然意识起来,刚才举刀刺下,虽然感觉有鲜血迸溅而出,却如何不听见一声惨叫?——莫非他实在醉得沉了?
黄衫有心再进里间看看,然却只是腿脚酥软,一动也不能动;与此同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耳畔响彻了起来:你杀了他,还想亲耳听到他的惨号之声,还想亲眼看到他的惨死情状,你、你还有一点人性吗?又想:反正答允过他的,倘他死于我手,我便绝不偷生,九泉之下与他相厮相守。珏儿,我的冤家,你莫怨恨,黄衫这就随你去了!便欲仿效那只殉情而死的孤雁,举刀自刎。
突然,“冲霄楼”方向,隐约传来一阵兵戈碰撞的清脆声响,大概是暗室值夜的兵丁正在往返换岗吧。黄衫略怔一怔,慢慢放下持了短刀的右手,叹息一声:也罢,明日早早再见冤家遗容一面,倘能于他的灵前自刎谢罪,便死也心甘!
烛光荧荧如豆,将一个瘦薄孤独的身影无限放大后投射墙上。墙前,一人凭几举杯,墙上的身影便亦凭几举杯;墙前,那人仰脖而饮,墙上的身影便亦仰脖而饮。
那人一口气豪饮过二十余杯醪糟醇醪后,已自有了七分的醉意;又满斟一杯,摇摇晃晃的双手捧起,对着墙上的影子说道:“影子,你日日与吾同甘共苦,不离不弃,便是睡觉时候也未曾偷偷的溜开过半步,但吾却从来没有想起过你,噫,此正所谓‘熟视无睹’、“熟不拘礼”矣。如今便要离开王府了,我们两个须得一醉方休,须得一醉方休呵!”
那人便是夏宜春,——曾经易容改面扮作淳亦夏的夏宜春。
夏宜春和影子一杯复一杯的鲸吞豪饮着,杯杯皆涓滴无余,两坛醇醪很快便将罄尽。醉意朦胧中,夏宜春的眼前慢慢浮现出了黄衫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动人身影:
他原是洛阳近郊的一位富室子弟,自幼父母双亡,跟随舅父过活。一个偶然的机缘,他际遇了天下第一武林盟主龙岩至,在读书吟诗之余,学得了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易容改面之术更是江湖独步,堪称一绝;为因平日里劫富济贫、锄奸除恶,多行侠义之举,更兼行止豁达旷逸,性情不拘小节,故而“百面郎君”雅号誉满天涯。自去岁仲秋与黄衫邂逅,他便深深的爱上了这位美貌智慧、娴雅幽静的官家小姐,遂易容改面,隐姓埋名,进入邓州知州府衙做了西宾。
他原本以为能和她从此长相厮守,哪怕她一生一世也不知道自己的本真面目,哪怕她一生一世也不知道自己的满腔深情;岂料不久黄衫便被父亲遣来襄阳,陪伴雯雯郡主读书。他早知赵珏为报“烛影斧声”大仇,厉兵秣马,起事在即,襄阳已成龙潭虎穴,赵珏邀接黄衫到府,不过意欲届时借以挟持黄成简而已;恰在此时,又接到了师父命他设法阻止赵珏叛乱的密令,遂自告奋勇请求同行,以便暗中救回黄衫,向其表白心迹,两人从此双宿双飞,逍遥江湖。
构林关“纪家酒楼”因北极仙翁、参天老怪搅局,营救黄衫失败,自“陈婆子店”至十八里庄千里往返驱驰,消去身上寒毒后,他索性依旧扮回淳亦夏模样寻至王府,一面数探“冲霄楼”,欲将里面的起兵盟书和百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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